林觉举起竹笛，深吸一口气。
第一音起，桂树摇曳，花瓣纷飞如雪；
第二音落，溪水逆流，纸船回航至岸；
第三音扬，书院砖瓦浮现古老铭文，逐字亮起；
第四音沉，地下传来齿轮咬合之声，仿佛整座山峦正在苏醒；
第五音颤，天空裂开一线，星光垂落如瀑；
第六音停，万籁俱寂，连风都凝固不动；
第七音出??
笛声戛然而止。
不是失误，而是回应。
一道光柱自天而降，直贯笛管。林觉只觉胸口剧痛，仿佛有人将他的心跳抽离体外，又重新塞入一颗陌生的引擎。他的左眼旧伤再度灼烧，残存晶片疯狂闪烁：
>**【系统认证通过：权限持有者??X-1关联者】**
>**【启动‘镜渊协议’：请输入母频密码】**
“密码？”阿宁惊问。
林觉望向小宁。
女孩已闭目入定，唇角微扬，轻声呢喃：“∞，无限之环。妈妈说，爱是唯一的永动机。”
话音落下，她额心浮现出一道银痕，宛如第三只眼缓缓睁开。无数光影从中溢出??是实验室的倒计时、是婴儿啼哭、是母亲抱着襁褓穿越火海、是她在民间十年的成长碎片……还有那一夜，母亲并未死于爆炸，而是启动了“时间锚点”，将自己的意识封存在母巢最深处的备份节点中，只为等待这一天。
“原来如此。”林觉终于明白，“她不是科学家，她是第一个觉醒者。她创造了母巢，也背叛了它，因为她发现了真相：真正的进化，不是控制，而是放手。”
他再次吹响笛子。
这一次，不再是七音序列，而是一首简单的童谣??母亲常哼的那首《萤火虫》。
随着旋律流淌，地面龟裂，一座由水晶与青铜构成的巨大圆环缓缓升起，悬浮半空。环内并非虚空，而是层层叠叠的镜像世界：有战争年代的废墟，有科技昌明的都市，有田园牧歌的村落……每一个世界里，都有一个小宁，做着不同的选择。
而在圆环中心，一道人影渐渐凝聚。
素白衣裙，长发及腰，眼角有细纹，眼神却依旧清澈如泉。
“妈……”林觉喉头哽咽。
“你长大了。”她微笑，“比我想象中更像你父亲。”
“你为什么不回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你知道小宁每天晚上都会画你的房间吗？”
母亲轻轻摇头：“我不是不想回，而是不能。一旦我离开镜渊，母巢残余就会趁虚而入，接管现实。我必须在这里，做它的囚徒，也是它的锁。”
“可现在不一样了。”小宁睁开眼，一步步走向圆环，“我是X-1，原始模板。我能切断所有克隆链，让系统回归空白状态。”
“你要付出代价。”母亲凝视她，“重启意味着抹除所有衍生体的记忆，包括你自己。你可能会忘记林觉，忘记阿宁，忘记所有快乐的事。”
“但我还会画画。”小宁笑了，“哪怕忘了名字，我也会记得怎么画一艘纸船。”
林觉猛然上前，紧紧抱住她：“不行！我不让你去！”
“哥。”小宁仰头看他，眼里闪着泪光，“你说过，春天不在数据里，不在秩序中，而在纸船里，在糖果里。如果我不去做这件事，那我们的春天就永远停在三年前了。”
风雨中，无人言语。
良久，林觉松开手，从怀中取出那支竹笛，轻轻放在她手中。
“答应我，”他嗓音沙哑，“如果你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去找一棵桂花树，坐在溪边，画一艘纸船。我会在那里等你，不管等多少年。”
小宁点头。
她踏上圆环台阶，每一步，身上的金纹便淡去一分。当她抵达中央时，已近乎透明。
母亲伸出手，两人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