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洒进病房。小宇睁眼看见洛姝还在，先是愣住，随后小心翼翼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确认她是真的。
“洛阿姨……没走？”
“我说过不走的。”她微笑，“你想喝水吗？还是想看看外面的小花猫？”
男孩点点头，又犹豫地看向门口的聿战：“那个……叔叔……会不会骂我昨晚吵？”
聿战走近，半蹲下来，与他平视：“我小时候也常做噩梦，常常半夜哭醒。有一次我把枕头砸在地上，结果我爸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大人还哭，丢不丢脸’。”
小宇睁大眼睛。
“所以我特别懂你。”聿战声音温和，“哭不是错，害怕也不是。真正可怕的是没人告诉你??没关系，我在。”
男孩的眼泪缓缓滑落，却不再是惊恐的泪水，而是释然的、被理解的湿润。
回到江南小院时已是上午十点。念安刚吃完奶，正躺在地毯上蹬腿玩耍。看见两人进门，立刻挥舞着手臂咿呀叫唤。洛姝一把将他抱起，亲了亲胖乎乎的脸颊。
“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啊？”
念安咯咯笑，伸手去抓她耳坠。聿战脱下西装外套，正准备换家居服，手机却再次响起。来电显示：**冷西沉**。
他眉峰微动，走到阳台接听。
“听说你们启动了‘雏鸟成长计划’。”冷西沉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后的松弛，“袁晨曦看了新闻视频，哭了半小时。”
“为什么？”聿战望着院中洛姝逗弄念安的身影，语气温和。
“她说，她终于敢承认自己怀孕时有多害怕。以前总觉得必须坚强，不能拖累你这样的朋友。但现在看到你们公开谈论恐惧、谈论创伤，她才明白??原来示弱也可以是一种勇气。”
聿战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们也是慢慢才懂的。”
“所以我想加入。”冷西沉说，“不只是捐款，我要参与运营。晨曦打算成立一个孕产妇心理支持小组，专门帮助那些因伴侣暴力或家庭压迫而抑郁的准妈妈们。我们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团队合作。”
“欢迎。”聿战毫不犹豫，“但我们有个原则??所有参与者必须接受基础心理培训，包括识别创伤反应、建立安全依恋模式。”
“我报名。”冷西沉笑了，“顺便说一句，你爸最近找过我。”
聿战神色骤然冷了几分：“什么事？”
“他说想见你。说……他已经戒酒三年，定期参加心理治疗，希望能弥补过去。”
风掠过阳台，吹乱了聿战额前的碎发。他望着远处青山轮廓，久久未语。
“告诉他。”他最终开口，“等我能坦然看着念安的眼睛，告诉他‘爷爷曾经伤害过爸爸，但现在已经学会悔改’的时候，我会考虑。”
挂断电话后，他伫立良久。直到洛姝抱着念安走来，轻轻挽住他的手臂。
“你刚才的表情，像极了我们第一次咨询时的你。”她仰头看他，“拒人千里之外，却又藏着千言万语。”
他苦笑：“我父亲想见我。”
她并不惊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把念安的小手放进他掌心。“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他低头看着孩子柔软的手指一圈圈缠绕自己的拇指，“我怕我还没准备好，就让孩子卷入一场混乱的家庭纠葛。”
“那就别急着决定。”她靠在他肩上，“你可以写信给他，或者录音，甚至对着镜子说话。重要的是，你要先面对那个受伤的小男孩??那个躲在衣柜里听父母争吵、被父亲掴耳光、被母亲冷漠忽视的小聿战。”
他喉结滚动，眼底泛起微光。
“今晚，”他低声说，“我想和你一起看老照片。”
当晚，他们翻出了尘封多年的相册。泛黄的照片里，有幼年聿战穿着笔挺小西装站在家族宴席上的身影，笑容僵硬；也有他在花园跌倒无人搀扶的画面；更有一次生日宴上，蛋糕被掀翻，父亲怒吼，母亲流泪，而他独自缩在沙发角落。
念安趴在地毯上翻滚，偶尔抬头咧嘴一笑。每一次笑声，都像是对过往阴霾的一次温柔冲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