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赢了一次,但疲惫终将战胜清醒。”
话毕,沙尘轰然散落,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从中升起一根石柱。柱顶嵌着一面青铜镜,镜面漆黑如墨,却映不出任何影像。若有修行者靠近,便会感到神识震荡,耳边响起无数重叠的低语:
>“安心吧……放下吧……答案已经有了……”
这镜子,名为“止思鉴”。
它不反射容貌,只吞噬疑问。凡是对自身信念产生一丝动摇之人,一旦照见其影,便会陷入一种虚假的圆满感中,从此不再追问,不再怀疑,甚至忘记自己曾经困惑过。
三日后,南方一座书院内,一位年轻学子深夜苦读,偶然抬头望见窗外倒映在窗纸上的身影比平常多了一个轮廓。他惊觉回头,室内空无一人。再看窗纸,那影子却缓缓抬手,指向案头一部新颁的《定本论语》,并在旁边写下两个血红小字:“勿疑”。
学子浑身发冷,当即撕毁课本,冲入雨中大喊:“我不是不信!我是还没想明白!”
这一声呐喊穿透夜雾,惊醒了附近七座村庄的灯火。数十人披衣而出,纷纷点亮家中保存已久的明心灯,遥遥相望,以示回应。
而在北方边境,一名老兵守着最后一座尚存争论的村落。村中每日议事厅都会爆发争吵:今年种麦还是种豆?孩子该学算术还是习武?甚至连晚饭咸了淡了都要投票表决。外人笑他们鸡毛蒜皮,老兵却知道??正是这些琐碎的争执,让“理宰”残余的精神涟漪无法渗透进来。
然而今晨,村口来了个穿灰袍的游方僧人。他不化缘,不说法,只坐在槐树下静静抄经。他写的并非佛典,而是各地百姓写给朝廷的请愿书、诉状、家书……一字一句,工整无比。有人好奇围观,他便微笑递上一页:“你看,人人都有烦恼,可最后都选择了顺从。何必挣扎呢?”
奇怪的是,看过这些文字的人,渐渐变得沉默。连最爱吵架的老铁匠也开始叹气:“是啊,别人也都这样过来的……算了。”
老兵察觉异样,当晚召集全村开会。他站在高台上,手中举起一块烧焦的木板,上面刻着九阙印记。
“三十年前,我们在战场上活下来,不是因为听话!”他嘶吼,“是因为我们敢问:‘这仗到底为谁打?’今天我们若连这个问题都不敢提,那就真的死了!”
人群骚动。有人哭泣,有人怒吼,也有人冷笑离场。
第二天清晨,僧人不见了,只留下一本手抄册,扉页写着:“普渡众生,需先止痛。止痛之法,唯有忘问。”
册子自动燃烧,灰烬随风飘散,落入田间溪流。
第三天,村里一半人家门前摆上了清水碗,水面漂着“安心”纸条。
老兵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连夜骑马南下,直奔无名学堂。当他风尘仆仆地撞开大门时,正看见一群孩子围坐在油灯旁,轮流提出自己的问题。
“你说世界有没有尽头?”一个小女孩问。
“有吧?”男孩挠头,“但我妈说宇宙会一直膨胀下去,那岂不是永远走不到头?我觉得有点可怕。”
“不可怕。”另一个孩子插嘴,“正因为走不到头,才值得走下去。”
老兵听着,眼眶忽然湿润。他踉跄上前,将沾满泥泞的靴子脱下,郑重跪地,双手捧出那只密封陶罐??里面是当年从破庙掘出的《惑问录》原本。
“请……把它传下去。”他声音沙哑,“别让它变成文物。让它继续惹麻烦,继续让人睡不着觉。”
老妪接过陶罐,轻轻打开。书页早已泛黄脆裂,可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却发现原本空白的地方,竟多出了一行新字:
>“当你读到这句话时,我已经不在了。
>但请记住:真正的觉醒,不是找到答案,
>是敢于承认??
>我还不知道,但我愿意找。”
字迹苍劲熟悉,分明是王平的手笔。可王平已逝去多年。
“这不是笔写的。”老妪喃喃,“是问题本身,在回应提问的人。”
数日后,一场奇异的现象席卷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