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报仇。
如果不是为了报仇,她可能醒都醒不过来。
琼华还是和之前一样,不管什么药什么膳食都不会拒绝。
可往往刚入嘴,甚至只是闻到了那股饭香,便肠胃颤缩着呕出黄水。
那夜撕心裂肺的哭吼声也坏了嗓子,分明是要将过往种种全部宣泄,可这非但没有让她放松,反而是更加消极。
有时在窗边一坐便是一整日,沉默得好像感受不到除她以为的人或物,不过短短半月时间,脸颊瘦得凹进去,挂在肩上的衣料被瘦削的骨头撑起一个凸点。
直到某天夜里,她被脸上那粗糙而温暖的触感抚摸得在梦中抽噎哭泣。
自从重生后,这是她第一次哭得那么委屈,像个受了欺负的孩童,在回家后得到了亲人的关心后骤然失控的泪。
没有仇恨,没有痛苦,只是在委屈。
“琼华……”
“小琼华……”
琼华自睡梦中睁开眼,眼睫上的泪水模糊了一瞬间的视线,随即就被烛光刺到。
她偏了下头,可脸上那轻柔的触感却没有消失。
她浑身僵住,抬起眼,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或苍老,或尚年少。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枕在李婶婶腿上,身下是一张熟悉的床榻,被褥也是阿婆亲手为她缝补的那床。
一切的一切,就和血夜前的无漆森别无二致。
“小琼华啊……”李婶婶温热的掌心托起那张瘦到脱相的脸,明明强撑起了笑,眼中的心疼却像是要溢出来,最后别过头去擦泪。
琼华咬着唇死死地看着周围的族人,生怕下一秒她们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然后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死去。
她不敢哭,怕这场梦又会因为她的脆弱而很快散去。
直到身侧有人说:“我们的琼华,怎么受了这么多委屈……”
琼华便再也忍不住,趴在李婶婶的膝头,哭得没有半点收敛。
她仰着脸,紧紧攥着李婶婶替她擦泪的手腕,一句苦也不能说,却哭得越来越大声。
巫族圣女,是在无漆森的宠爱中长大的。
唯一的烦恼,就是每月的月劫夜,除此之外,无忧无虑,无痛无难。
无漆森的河溪不深,无漆森的树坡不高,无漆森的琼华没有烦恼。
直到那个血夜。
还没有经历过分别的琼华,在一夜之间亲眼目睹了族人的死亡。
哭累了,琼华便静静地靠在族人的肩上。
只要她闭上眼,一切就会消失,所以再累再乏也暗暗地咬着舌头。
掌心揉过她凌乱的发顶。
“我们的琼华,该为自己而活。”
琼华没有说话。
那只手又抚过她哭红的脸。
“至少,不能饿了自己。”
昏黄的烛火摇曳,琼华浑身的疼痛又如潮水般涌上来,她在温声细语中闭上眼,再度睡了过去。
盘绕在手腕上的螭攸将她电醒。
琼华坐起来,环视一圈自己身处的这间房,而后抬手碰了碰那双肿得厉害的眼。
一时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门被人从外叩响,鬼见青端着一碗暗红色的药汤摆在她面前。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