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肩膀倏地松下去,像是撑不住,也伪装不下去了一般,起身来到她身边,明明情绪那么激动,声音却一如既往的轻。
“你喜欢她,为何不能喜欢我?我这样不像她吗?那你告诉我,她有什么喜好,我都可以装给你看……你喜欢她什么,我都可以——”
“我爱她的眼,爱她的鼻,爱她的口,即使你将这一切都窃取于己身,我也只爱她眼中的山川,只爱她鼻尖萦绕的花香,只爱她口中唱出的曲调,甚至爱她白骨上黏附的血肉,哪怕她最后化作一捧黄土,我也会爱那片埋葬她的荒原。”
“我也可以!!”神女失控地捂住耳朵,又一把抱上她的肩膀,“你们看过的山川河流,逛过的花香绿林,听过的陈辞旧曲……我都可以,我也可以。”
但她没有抱住,因为鬼见青躲开了。
“我爱她所向往的。”
对她而言,世间的所有美好,是蘅芜赋予的。
蘅芜死后,这世间只有枯萎的残花败叶,蒙着一片灰色。
“是你夺走了。”鬼见青说,“是你破坏了我的世界。”
“我只自私过这一次!”神女不知是在辩解还是哭诉,“生死何曾由我?自降世之初,我便不被允许离开圣莲,我对世间的一切感到陌生无趣!你心疼蘅芜独自飘零圣池,那我呢,你可曾想过我这百年的孤寂!”
她声音发颤,带着可悲的祈求,希望能看见鬼见青流露出哪怕一点点的动摇。
但鬼见青没有。
她声音那么疏冷,话语也同样残忍。
“你不用和我诉说你的苦难,我没有耐心去倾听。”她说,“我不爱你,你的过往不会让我有任何波澜。”
神女泪湿的脸上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鬼见青说:“你对我的执念和爱,也是从蘅芜那偷来的,你不明白吗,你不爱我,你只是享受有我在身边时蘅芜心脏的悸动。”
神女不停地摇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不知道该怎么让鬼见青相信。
但她很快又明白过来,无论鬼见青相信与否,她都乞求不到一点点爱。
她痛苦地闭上眼。
最后,哑声道:“……亲我。”
鬼见青觉得荒谬又可笑。
她语气不掩半分嘲讽:“过来。”
神女闭上眼,向前走近半步——
心脏却猛然一痛。
鬼见青毫不留情,掌心隔着衣襟,将那颗跳动已然非常微弱的心脏取了出来。
她以为神女会挣扎,可低眼一看,神女却还是闭着眼。
指尖小心翼翼地勾着她垂下的袖口,动作轻到像是怕她发现。
圣莲察觉到神女的虚弱,终于缓缓朝着岸边靠近。
鬼见青一瞬间居然有些害怕。
对于即将靠近的爱人,她感到有些近乡情怯。
可当透过冰棺看清蘅芜那张熟悉的脸时,她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冰棺在她掌下融化,分别两年的爱人重新回到她怀里。
曾经将她冰冷的手贴到脸颊上为她暖手的人,此刻冰冷冷的,寒意彻骨。
鬼见青将那颗微弱跳动的心脏渡回蘅芜心口,感受着怀中人短暂地回温。
她把脸贴在那片化开水雾的额头上,许久许久。
蘅芜不爱仙界的长生,她只想要人间一隅,想要一场凡俗的婚宴。
于是鬼见青抱起她,一步步走回人间。这一次,她要为她披上最红的嫁衣,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堂堂正正地娶她为妻。
琼华来到圣池边时,看到的是蜷缩在岸上的神女。
她虚弱得几乎没了呼吸,可怜地抱住自己,仿佛这样便能获得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