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挠挠头，又躺回被子里：“……少爷，想想就睡了。”
罗曼觉得没劲，把分给他的注意力全都抽回来，他把信纸收起来，躺进柔软的被子里，双手放到脑后。
讲了这么一通，原本尖锐的思绪也缓和一二。
取代布鲁斯韦恩，这事情是做不到的。
罗曼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收拾收拾，转而想，布鲁斯韦恩为什么数次来找他，次次被拒绝却还是不放弃，还写来这样一封信。
记忆转个弯，他回忆起自己之前好像写过一封信给布鲁斯韦恩，所以这封信是对那封信的正式回复。
其实他自己对之前在信里写了什么记不清楚了，但是对应着布鲁斯韦恩这封人感十足的回信，能连想带猜出他应该是问对方日常怎么样，以后想做什么之类。
隔了这么久，这封信的作用倒是解答了罗曼没有寄出的信件的问题。
那天，他写信被那对男女拦截下来，他们把信撕碎，丢在他脸上，质问他为什么写这种东西给小韦恩，给他来了一顿鞭子炒肉，丢到暗室里，要像往常一样关两天。
只是没想到未成年保护协会和史蒂夫就冲进来，执意要找到他，不管那对男女找理由还是威胁，这才让他得以认识到，他还可以起诉那对男女。
而在那被撕碎的信里，是罗曼忍不住要问的：你家是不是也像我家一样，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我面对的一切是不是正常的？
天黑了又亮，一夜一般的睡眠后，罗曼开始新的一天上学。
希望学校和其他学校的不同处之一在于，希望学习有交流课，会由老师提出问题，学生组成小组进行讨论，然后轮流一起汇报自己的交流成果。
这一次的主题竟然是家庭。
和罗曼一组的有室友，还有还等着罗曼道歉的四人组中的一个，之前劝架的那个，还有一个女生。
罗曼握紧拳头，一点都不想说自己的家庭，沉默得像个石头。
他的组员们就积极多了，课堂评分会对评奖学金有一定好处，而他们都想要拿奖学金，所以这种小组活动，他们一个个也都算积极。
率先开口的是小组里唯一的女同学：“我家里有很多弟弟妹妹，饿的时候，肚子咕咕作响，一双双眼睛黑洞洞的，都在看着我，有时候我会以为他们饿得想要吃我，我很害怕，但我父母又进去了，所以我只能去偷。”
接下来发言的人诧异第一个发言的人上来就讲得这么直白，说话也受到影响：“当我饿的时候，谁给我饭吃，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我身边很多人就是这样，走进了红灯区，走进了帮派，或者去卖血，穷得不管不顾。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我记忆最深刻的，竟然是过生日的时候请妈妈给我买一块柠檬饼干，因为我嘴巴小，有饼干屑蹦到了地上，妈妈突然把地上的饼干屑连同灰尘、沙子拢在一起，抓着我脑袋往我嘴巴里倒，还逼着我咽下去。”
罗曼看着劝架的，名字忘了，这人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却不让眼泪往下掉。
女生自己说的时候没哭，听他说得泪眼汪汪，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同学听到这个问题，吸了一口气：“我后来又去问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给我道歉，但是说不出当时怎么想的。幸运的是我现在能来到这所学校读书，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上一次志愿活动时老师奖励了我们吃的柠檬饼干有点酸，但是还是很好吃，以后我挣了第一笔钱，我要买一箱给自己吃。”
罗曼的手伸到口袋里，摸到一张硬硬的卡片，那是银行卡。
西恩尼斯家还在给供应着他的生活，买柠檬饼干？他可以买一仓库。
而之前跟他打架的那个，吸了吸鼻子：“我家里装着一盏老旧的，需要拉绳子开关的电灯，那是我家唯一的灯，我每次拉动它都很小心，因为那绳子细细的，抓在手里很没有安全感，好像一用力，就会扯断。一年前，我突然发现自己扯不亮那盏灯了，更糟糕的是，爸妈紧接着就发现这个事情，把我揍了一顿。我痛苦得要撕裂开去，好不容易才好一些，但是偶然间我听到爸妈说电灯是他们弄坏的，他们看着我去扯，扯不亮，就有了揍我发泄丢掉工作的怨气。”
罗曼：……
接着是室友，这是一个憨厚，不记仇的人，要不然成为不了罗曼的室友，他沉默半响：“贫穷，好像会造成各种精神的不健康。我们家在海边，以打渔为生，靠海吃饭很靠运气，好的时候上了大鱼就有钱，不好的时候，爸妈也发愁，但是总会弄一些东西回来，没有鱼就弄螃蟹，没有螃蟹就挖贝壳，连贝壳都没有就摘些海菜、野菜，甚至弄束花也可以。我自觉我受到影响，但是面对罗曼有时候也会自卑。”
搁以往，罗曼听到这话不屑一顾，对他自卑不是很正常吗？
“你自卑什么？”
“自卑说话时没有你的强调，自卑自己粗大发黑的手指，自卑都是校服，穿得也没你的好看……其实也就是偶尔会想到这些，好在我正视这种情绪，没有让它进一步发展，甚至还能宽慰自己，我可以跟你学，多好啊，通过你，人可以活成不一样的样子。”
室友说完，小组除了罗曼自己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罗曼看齐。
轮到他了。
也许是气氛太好，鬼使神差地，他说了自己曾经想要放一把火，把自己家全烧掉。
女同学问：“为什么呢？你家那么富有。”
罗曼回答却是对着室友说的：“贫穷，不一定会造成各种精神的不健康；财富，也不一定带来精神的富足。那对男女就是怪物，所以我想烧掉我家。”
几个人就自己说的这些内容补充扩展起来，一起头脑风暴，写成思维导图。
汇报的时候，其他组也各自有着自己的见解，轮到罗曼这一组，更是带来一片的讨论和感同身受。
老师今天很意外，事实上希望学校的教学还是比不上其他学校的水平的，很多更加丰富化的课程还没能全开设起来，生源也差，大多数都是穷人出身的学生，眼界不开阔。
但是在这种课上，他们也表现出他们的思考和想法。
“贫穷，不一定精神匮乏；富有，也不一定精神充足。这句话总结得很好，物质和精神之间不是必然的关系，我们不能决定我们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有什么样的家人，但是我们可以决定我们要成为什么样的人。通过接受教育，孩子们，你们可以改造自己，充实自己，获得财富，也蕴养自己的精神世界，得到精神和□□的双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