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琛脸色微变,还没有来得及高兴,脑海里便浮现出上一次,谢无言说出一番类似的话的情形。
那时候黎琛在秋铃楼刚醒来不久,发现自己真的和谢无言结了契,还为此丢了死之卷,难免会烦闷。当时谢无言与他重逢之后,面对黎琛的怒意,也是这样的态度——
只要黎琛胜过谢无言,就随便他逃跑,想做什么事都无所谓。
想到这儿,黎琛气极反笑:“师尊说的真轻巧,不许我用冰灵根,可你呢?况且我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你却有各种法器宝剑……师尊提这个条件的时候,就不觉得不公平吗?”
谢无言蹙眉扫了他一眼,黎琛这是觉得……他想阴他?
他禁不住冷笑。
“法器,剑,灵根,我都不用。你要是赢了,随你去哪里,我都不会管。要是输了,明日就老老实实去练武场,与我一道修炼,等境界提上来,日后一样能救‘那个人’。”
黎琛有点意外,高兴地松了松肩膀,一边活动右臂一边说:“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
说着,少年弹指收起灵罩,在谢无言收起灵罩的瞬间,一下子飞跃而起,反手击向谢无言的后颈——
谢无言迅速挡过攻击,两人一招一式皆有击风碎雨之势,谢无言以手为刃,动作干净利落,攻防兼备,将黎琛的每一次出招都轻松化解。
事实上,他也发现了,黎琛身手的确算是高手,几次攻击与躲避都反应极快,这是长年累月才能积攒下来的身体反应,绝非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
换做旁人,至少得有个元婴期,炼虚期的境界,才能勉强练出这样的身手。
谢无言清楚记得,当初他命黎琛练体术时,这小子还有模有样学了几招新手的动作,故意扮做那生涩样子,装得极像是初学者。
想到这里,谢无言默默抬手,挡住黎琛右臂挥来的一记劈砍,他突然动作一快,反手锢住黎琛的小臂,又迅速飞起一腿——
“嗵!”
……
水花飞溅而起,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谢无言静静凝视着湖面里自己的倒影,在雨滴与黎琛造成的一层层涟漪里,他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难以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雨还在下。
谢无言抬手放出灵罩,在湖边等待片刻之后,一团阴影突然浮了上来,谢无言向后一退,一只手臂骤然从湖里伸出,似是要将他拖入水中似的,一下子撑在他刚刚所站的地方。
湿漉漉的黎琛大口喘了一会儿,待呼吸稍稍平复,才撑着胳膊回到岸上,他浑身滴着水,刚一上岸就把周围弄湿了一片。
谢无言抬了抬手,少年头顶这才张开挡雨的灵罩,而他浸满水的身体与衣物瞬间被一阵热风给包围,吹得人暖烘烘的。
黎琛跟湖水一样凉的心情这才稍加缓解。
他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输,上岸好一会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斜眼睨了谢无言一眼,正犹豫着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谢无言却先开口了——
“那一日,在灵泉袭击我的人是你。”
他以确信,而非疑问的语气,说出了这一句话。
黎琛笑容微顿,他低眉沉默片刻,问:“师尊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想让人发现,就把自己出招的习惯改一改。”谢无言告诉他,“你出招时右臂先发力,左臂后退,还习惯二指凸起,就算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自己也没发现吗?”
黎琛眼神微妙地变了一变,他显然是想到什么,但又不敢相信,半晌才缓缓出声,将信将疑地问:“……所以,你刚刚不许我用冰灵根,和我比体术,是为了试我?”
谢无言并不否认。
知道自己猜对了,黎琛低下头轻笑一声,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师尊的心眼,未免也太多了。”
谢无言用眼神剜了他一刀,沉声道:“若你没有我值得怀疑的地方,我又何必留这么多心眼。”
黎琛颇为无奈地闭了闭眼:“是是是,师尊说的都对。”
已经分出胜负,按照约定,黎琛明日必须来练武场,与他一同修炼。他虽然身手不错,不过没有学过什么像样的招式,出招太直白,谢无言一眼就能看清他的意图,更别说宇文江雪了。
谢无言知道他不愿留下来,可是,黎琛既然是要跟宇文江雪抢人,以他现在的身手,再强大的法器恐怕都保不住他的性命。只有尽快精进自身实力,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才可以去考虑如何保护其他人。
趁着夜色还深,他先一步离开了艳园。
后背,感受到少年针刺般的视线。
翌日一早,谢无言正打算去练武场挑个好位置,却在定海楼附近碰到了行色匆匆的温睿舟与李叔。
温睿舟一看见谢无言,立刻迈着大步走上前,对他简单问候了几句之后,就切入了正题——
“谢小弟,方才药圣堂的灵鸽送信来了,除了那位成小弟的事,还提到了我与你说的那个药材,安魂花,你记得吧。”温睿舟沉沉叹了一口气,真情实意地替他感到沮丧,“要想从药圣堂得到安魂花……恐怕有点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