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在意你和那个小子的对话有没有被我听到,那很可惜,你们那些悄悄话,我可一五一十都听到了,那个姓成的小子不错啊,居然肯为了你做到这种地步。至于我,我醒来……大概有半日左右了吧,谁知道,反正从你救那几个姑娘开始,我就清清楚楚醒着了。”
话意外的多。
要是对秦枭羽的每句话都作出反应的话,他今日就不必上这座楼,也不必与别人说话了。
“没想到啊,你们谢家人居然会费心费力,去救几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
他一边上楼,一边还要听着秦枭羽对他大大方方作出评价,好在这一次,秦枭羽的心情好了许多,而谢无言也不必再为无视他多费力气。
这座楼不矮,且因为年久失修,他脚底所踩着的木板,台阶,都已经变得潮湿发软,没那么牢固了。谢无言不得不费了多一点时间上楼,也用了多一点时间,听秦枭羽滔滔不绝地与他对话。
虽然秦枭羽不是个性格软弱的人,但是被封印在死之卷里的日子,显然十分难熬。
“……谢谢。”
“什么?”
直到听见一声毫无前因后果的感谢之后,谢无言才发现自己似乎漏听了什么重要的话,而秦枭羽显然很不满这一点。
好在,纵使千般不情愿,他还是再说了一遍。
“……谢谢你,照顾黎琛。”
语气带着深深的别扭。值得鼓励。
气氛似乎合适,谢无言试着问出些有用的信息:“你需要我嘱咐他什么吗?”
“别对他说什么。”或许秦枭羽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或许只是单纯地不愿黎琛发现什么,“他不认识我,你……别去问他什么。”
他这样坚决地否定,谢无言也不好说什么,便安抚了几句,算是对秦枭羽的宽慰。
他自以为说话时并没带什么真心,可能会让人觉得敷衍也说不定,但是秦枭羽听他安慰自己,还是惊讶得哑口无言,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另一边,谢无言终于抵达了成特被暂时软禁的房间,他作为后来者踏入屋中时,里面正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他顺着声音扫了一眼室内——那里不出所料是一间阴暗潮湿,处处都有破败之相的房间,而陷入争吵的两人,也果然是温睿舟和成特。
就算被缚仙绳牢牢绑住,成特也还精神得很,丝毫没有心虚或恐惧的意思。
谢无言并不想打扰他们,他尽可能放轻步子进入房间,朝靠着墙,默默站在一边的黎琛走去,却还是被温睿舟捕捉到了身影。
他暂时停下了争吵,带着一脸凝重,郑重其事地感激谢无言道:“谢小兄弟,这一次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家的两个女儿,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谢无言扶起温睿舟,试探地问道,“只是,这一次事故,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起温睿舟千万句感激的话语,他更想知道:成特的那位亲人,那条曾经袭击过成特的鲛人,究竟为什么要引诱女孩们入井,成特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身份?
温睿舟正为这件事气得火冒三丈,语速也快,在咒骂成特的过程中,三两下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清楚,条理异常清晰——
那只鲛人,诞下成特和成小鳞的男性鲛人的名字,叫风玉露。
正如他们所见到的那样,风玉露美貌出众,鱼尾鲛鳞金光硕硕,他不仅通人语,与温睿舟他们时有交流,在鲛人之中,风玉露也是尤为特殊受欢迎的存在。
当时镇海山庄对弟子的管束还没有那么严格,不少弟子都会在满月之夜前往海边,一睹风玉露与众多鲛人的美貌。
这些事,成特听到的时候,也神情微顿,他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
后来,就像诸多神鬼话本小说里描绘的那样,一个模样腼腆,品性温和的男子,与一个相貌出挑,美貌绝色的鲛人互相吸引,频频幽会,相爱至深。
……虽然那个妖怪也是男子。
再后来,不用谁多说他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风玉露怀上身孕,并产下了他与凡人的第一个孩子。
在那男子为风玉露接生的时候,因为不熟练,风玉露险些难产,男子不顾秘密暴露,急忙请来严霜帮忙,才保住风玉露与婴孩的性命。
那个婴孩,便是他们面前坐着的,被缚仙绳紧紧锁住的男子,玲珑门医门长老成特。
成特惊讶地看向温睿舟:“所以,你们认识我父亲?他是谁?现在人在何处?”
“他是我的弟子,早已经不在了。”温睿舟皱着两道剑眉,摇了摇头,“就算阴阳相隔,我也知道你们是亲父子!真是一个个的,狂妄又轻率……”
丝毫不顾成特刀子般的眼神,温睿舟的语气一点不客气,接着往下讲。
因那男子姓成,他又将风玉露当成女子而非男子,便理所当然地为孩子取名——成特成特,姓是他带的,名是他取的,与风玉露丝毫没关系,甚至连商量都没商量过。
成特的出生,自然也暴露了风玉露与他的关系,那男子出身人界,骨子里就带着点改不掉的陈旧观念,他不愿自己的儿子被当做私生子,便请求严霜为他们举办一场喜宴,还要严霜帮他对外宣称,其实风玉露是女子,虽为鲛人,却与凡人无异,因此这也只是一桩再普通不过的婚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