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那么说。”谢无言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在讲一件很平常的琐事,“你不想去合欢宗,我也不想强求你做什么,你留下或是去其他地方都可以,但在我从合欢宗回来后,你也要及时回到我身边。”
“我确实不想去合欢宗那个鬼地方,可是……”黎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最近他日日如此,像个刚长出獠牙的小兽,随时随地都在炸毛。
但这回他看见谢无言的脸,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前几日他拽住自己手臂时的场景,停顿片刻后,刚刚涌上心头的脾气早就散去了。
他悻悻地移开眼神:“……我说了多少次了,我就想跟着你。”
谢无言借机道:“那好,我要去找一趟霁花,你也来吗?正好可以让他帮你看看魂魄的情况。”
黎琛别扭了一会儿,才轻轻应声:“……嗯。”
谢无言再一次切实感受到找回情感的好处。
倒不是“情感”本身带给了他什么好处,只是——他更能理解黎琛的感受,也渐渐开始学会,如何和一个残破的少年相处。
他希望他能做回一个普通的,会任性会发怒也会微笑的,完整的少年。
即便谢无言自己也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
霁花峰。
牡丹花海已经不见踪迹,它们仅能存活一夜,谢无言看见霁花凝视平坦空地时的眼神,知道不该过问它们的去向。
看见黎琛出现时,霁花明显表现得不太乐意,但也没说不让他进,扬手示意谢无言跟自己进屋。
和谢无言上次拜访这里比起来,屋内陈设稍稍整洁了一些,至少他们进屋时不是一片漆黑了。
霁花一语不发地将他们领到茶座边,拿过谢无言的手腕探灵脉,眼珠子左右一转,意外道:“嗯?你的魂魄修复的倒挺快的。”
听语气,是放心了不少。
霁花刚想深入检查一下灵脉,谢无言却抽手道:“先帮他看看吧,我的魂魄能恢复,也少不了黎琛帮忙。”
霁花一愣,不情愿地看了一眼黎琛。
“过来。”
探了黎琛的灵脉后,霁花一副头疼的样子,掏出一个小葫芦和几包药粉摆弄了一会儿,将葫芦丢给黎琛,语气半是训斥半是敷衍:“好好喝药,别让你师尊一直操心,这玩意药性足,每天随便喝一口便够了。”
黎琛的视线静静定在药葫芦上。
谢无言瞪了他一眼。
“……”黎琛磨了磨嘴唇,“……谢谢。”
霁花皱了下眉,没应,又配了一份谢无言的药,配完后摇匀装进了葫芦里。谢无言来时是这么要求他的,配完的药要放入能贴身携带,方便长期储存的容器里。
现在谁没有一个两个储物戒,全放葫芦里算什么意思?
霁花还没想明白这件事,就被谢无言下一句话给勾去了注意力。
“霁花,我和黎琛要去参加合欢宗继位大典,此行可能会去很久。”谢无言平静地嘱咐他道,“具体的我还不能说,只是,此行注定不会安宁,倘若我没回来,红霞一线天与谢锦声的事,恐怕会全权落到应家手里,他们在世家里不算强者,恐怕会受到不小的打压。”
霁花眼神复杂地安静了一刻,闭上眼道:“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你要是想联系谢家,可以去联系谢淮。”
霁花一愣,不可置信地抬起双眸瞪向他:“谢淮?你们谢家何时有叫谢淮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本名应淮,是应家的小儿子,不过为了日后行事方便,已经改名谢淮,将来的身份便是我的弟弟……”
谢无言话说到一半,药葫芦突然“啪”的一声摔落在地,说时迟那时快,霁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拽紧了他的手腕,力道狠得几乎快要掐碎他的骨头。
与此同时,一柄寒光烁烁,削铁如泥的长剑也悬在了霁花的颈边。
霁花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谢无言扫了少年一眼:“黎琛,没事。”
“我看你是疯了,前前后后尝了这么多苦头,还是……”霁花喃喃着,嘴角溢出苦笑,“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你们……怎么总喜欢走这些老路……”
谢无言眼神缓缓:“霁花,你知道什么的话,告诉我好吗?”
霁花呲起牙,很犹豫:“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