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她能清晰看到他的脸庞,他身上犹如夜晚的荧光般流动的松木的味道,沾染在锦服上淡淡的熏香气?味,白玉发冠上璀璨夺目的蓝色宝石,衣服上金丝暗纹绘制的巨大狮形,以及,他脸上看似温柔似玉实则虚伪的笑容。
沈兰棠眼底流过一道暗光,忽然轻轻扯了扯戚桐君的衣服。
黑夜里,一道怯怯的嗓音忽地响起。
“戚姐姐,这?儿太黑了,我有些怕,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四皇子仿佛这?才?看到她般地转向她,戚桐君忙道:
“好啊,这?儿是偏僻了些,母亲该担心了。”
她福了福身,道:“殿下,民女和妹妹先行告辞了。”
说罢,就拉着?沈兰棠转身离去。
四皇子眸中冷光闪过,却也没有阻止。
沈兰棠和戚桐君快步走出,直到绕过一座假山才?慢下了脚步,沈兰棠往后看了看,确认没人跟上来。
“吓死我了。”
戚桐君咬着?嘴唇,神色惶惶:
“兰棠,方才?……”
她脸色发红,神情顿涩,仿佛难以启齿,半晌后,她才?轻声?说道:
“四皇子殿下,曾于我倾诉过心意,但我……”
她话还没说完,一双柔软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掌,沈兰棠嗓音郎朗道:
“姐姐果真好眼光,依我看来,谈公子比四皇子俊俏百倍。”
戚桐君一个怔忡,抬眼对上她眼中促狭光芒,她心中因为见?到四皇子而生?出的不安和羞耻如流水般缓缓消逝,胸口被一团热气?充斥。
“连皇子殿下都敢打趣,你也真够大胆。”
“嘘,慎言慎言。”
“好了,姐姐,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得赶上大队伍了。”
“好。”
经过这?遭,两人也怕了,不远不近地跟在大部队身后,再不单独离开了。
……
御花园中欢声?笑语正浓,这?种?团圆和谐时刻,即使少了个人也无?人察觉。
四皇子的王府在皇宫不远的地方,远远的,仿佛还能听?到那座璀璨宫殿里的轻歌声?,和那里的热闹不同,这?座巨大的王府冰冷,冷清,连带着?屋内的装饰,都仿佛波澜不起的一摊死水。
四皇妃的宫装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来到兆京快一年,她始终不习惯汉人的装扮,尤其是宫装,这?样的服饰,上了马还能打架么,还能在每年一度的赛马场上赢得荣耀么?
“参见?王妃。”
站在门口的宫女见?到她,连忙行礼,她们的脸上带着?看到怪异生?物般的惧色和排斥。四皇妃一如既往仿佛没有看到她们,高傲地跨入她的寝宫。
她的寝宫以深沉的红棕色为基础色,连同殿内四根顶梁柱都由红漆漆成,若是善于管理内务的女子,在房间里布置些许花草,屏风绘制鸳鸯,再加上窗帷床纱,夏日阳光透进的时候,柔软的纱帐随风舞动,自然显得温柔多情,然而这?个房间里,除了最基础的箱子桌椅和梳妆柜镜,什么都没有。
“公主。”
一个五官同样充满异族特质的中年妇人从内屋走出。
四皇妃安静地坐在梳妆柜前,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塑像,半晌后,她提起梳妆盒里的一只眉笔画眉,灯火撩拨,平面镜里映出她对于汉人来说过于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还有与众不同的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