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轻飘飘的,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病假”生活无限向往的“儿臣,真的,好困啊”,如同一阵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吹散了观猎台上所有的狂热与激动。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呆若木鸡。
他们看着那个,刚刚还接受了万民朝拜,被誉为“天降祥瑞”的镇国亲王,此刻,却像个讨要糖果未遂的孩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然后,又被无情地,碾成了齑粉。
这他妈的,是同一个人吗?
大皇子萧琮那张本己扭曲的脸,在这一刻,竟浮现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他开始怀疑人生。
他为了这次秋猎,苦练箭术三月,费尽心机,才猎得一头黑熊。
结果,人家出门遛个弯,牵回来一头神兽。
他以为,对方会借此机会,向父皇索要那至高无上的储君之位。
结果,人家只是想,多睡会儿觉?
这这还怎么争?
这根本就不是在一个维度上的战斗啊!
拓跋玉儿那双总是如同火焰般燃烧的眸子,也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焦距。
她看着那个男人,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好烦,好累,想回家睡觉”的脸。
她那颗,刚刚才被仰望与敬畏填满的心。
在这一刻,又被一种,更为荒诞,更为不可理喻的情绪,给彻底占据。
她忽然觉得。
自己之前那些,所谓的野心,所谓的征服欲。
在这个男人面前,可能,真的,连个笑话都算不上。
龙椅之上,萧启元脸上的肌肉,在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活了五十多年,当了三十年皇帝。
他见过忠臣,见过奸佞,见过枭雄,也见过莽夫。
可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像萧琰这样的!
一个,把“扶不起的阿斗”和“深不可测的神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的混账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
再吸一口气。
终于,他强行压下了那股子想当着天下人的面,把自己这个活宝儿子,按在地上,用龙靴狠狠摩擦的冲动。
他缓缓地,从那张冰冷的龙椅之上,站了起来。
他看着萧琰,那张总是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和煦,无比慈祥,也无比虚伪的笑容。
“琰儿。”
他的声音,充满了身为一个父亲的,语重心长。
“你的心情,朕,理解。”
“你为国操劳,为民分忧,确实,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