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山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刚才那份见到我的激动瞬间被巨大的凝重取代。
“少主，你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出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话音未落，人己经像一头被惊动的豹子，猛地转身朝屋外冲去。
爷爷的嘱托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不要怕，去面对，去弄清楚”。现在危险来了，我他妈能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吗？
“陈叔！我跟你去！”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喊了一嗓子，拔腿就跟了上去。
陈大山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惊讶，更有焦急，但他没时间再跟我争辩，只是低喝了一句：“跟紧我！”
一出议事厅，整个寨子就像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活了过来，或者说，乱了起来。
原本还算宁静的空气被惊慌的呼喊、急促的脚步声和女人孩子的哭叫撕得粉碎。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人影幢幢，从西面八方的木屋里钻出来，大多是青壮汉子，手里攥着柴刀、锄头、猎弓，脸上混杂着恐惧和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儿，朝着寨门方向涌去。
“快！男人们都到寨墙上去！婆娘娃子都回屋！锁好门！”一个看着颇为干练的妇人，叉着腰站在一处高地上，声音尖利却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旁边还有几个同样利索的妇女，连推带劝地把老人和孩子往屋里赶。
这寨子比我想象的要小，借着尚未完全暗下来的天光，能看清大概也就几十户人家的规模。真正能称得上有战斗力的，恐怕也就刚才院子里见到的那类壮汉，满打满算，不过十几二十人。其他的，多是些面带菜色、拿着农具的庄稼汉。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实力对比，太悬殊了。
我们逆着慌乱的人流，冲到寨子门口。所谓的寨墙，其实就是用粗木和石块垒起来的一人多高的土围子，上面留了站人的地方。陈大山手脚并用，利索地爬了上去，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有些笨拙地跟着爬了上去。
趴在冰冷的、带着泥土味的墙垛后面，我探头往外望去。
这一看，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寨子外面是黑黢黢的山林，此刻，在那一片墨绿色的背景上，几十个火把像鬼火一样，上下游动着，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寨子逼近！火光映照出影影绰绰的人影，金属兵器偶尔反射出冷冽的光。粗略一看，绝不下百人之数！
“他娘的……这次来了这么多……”旁边一个握着猎弓的汉子，声音带着颤，脸色发白。
陈大山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像铁块，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外面移动的火光，一言不发。但我知道，他心里的压力比谁都大。
他猛地转过头，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我龇牙咧嘴：“听着！少主！一会儿真要是不妙，你别管我们，立刻往回跑！回神机库！把门闩死！你绝对绝对不能有事！”他的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你是老先生唯一的血脉，是我们的‘希望’！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他也不等我回应，一把拉过旁边一个看着很机灵的年轻后生，就是之前那个叫石头的。“强子！你别的不用管，就给我护住少东家！听见没有！少东家少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
“放心吧大当家！”那叫强子的年轻人重重点头，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柴刀，站到了我身边，眼神警惕。
我心里堵得难受。希望？我算哪门子希望？我现在连自身都难保！
寨墙上聚集了大概二十来个男人，除了少数几个像陈大山一样眼神凶悍的老寨丁，大部分人都跟下面那些庄稼汉一样，脸上写满了惶恐，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们只是想过安生日子的老百姓，不是职业士兵。
压抑的寂静笼罩着寨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逐渐清晰的、官兵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