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奥多西与苏子元并肩而立：“此炉可日炼油千斤，铸币万枚。”章衡却摇头：“炉不铸币，铸法。”
他命人以铜板刻《宋波律》全文，每板高一尺，厚三分，共一百二十板，板板相连，如长城缩影，立于智慧宫正门，名曰“律法廊”。
十月十五，晨。突厥特使鲁肯·阿迪勒率三百骑，护送古尔桑遗柩北返。
灵柩以白驼载，棺盖覆突厥狼旗，旗角却缝一枚东罗马双头鹰徽。
约翰·杜卡斯亲送至城门，以拉丁语祝祷：
“愿狼魂与鹰影，同护高加索雪线。”鲁肯以突厥古语回礼：“狼不再南嗥，鹰不再东击。”
两族战士第一次在雪原上并肩而立，弯刀与长剑交叉，如一座临时的碑。
十月二十，桃里寺北市。新立的“宋波税亭”开张，亭前悬西色旗，亭内西把乌木椅，西名税官并坐：宋人苏子元掌秤，波斯人巴克提亚尔掌算，突厥人阿斯兰掌马，罗马人尼古劳斯掌币。
税则只一条：“凡过境商货，以玫瑰精油一滴为印，印于通关文牒，十五取一，永不加赋。”
商队排成长龙：大食商人以象牙换宋茶，阿兰骑士以雪豹皮换罗马玻璃，波斯织娘以玫瑰露换回鹘葡萄干，宋人书匠以活字版换突厥马鬃。一滴玫瑰精油落纸，香气三日不散，商旅戏称为“玫瑰税契”。
十月二十五，夜。智慧宫前的河湾，冰层初结。
章衡命人凿冰为渠，引水入湾，湾内泊十艘火船。船身以波斯杉木，外包玫瑰钢，
船头置“连环旋风投火器”——一次可发三罐，罐落冰面，火浪顺流，冰火交攻，声传十里。哈里发与群臣立于堤上，
见火船破冰如破纸，火浪映得金宫圆顶通红，齐声高呼：“智慧之火，永不熄灭！”
十月三十，巴格达金宫星图厅。
章衡与哈里发并肩立于新悬的“西国星图”下：
图以宋黄道十二次为经，以波斯十二宫为纬，以突厥狼星为枢，以罗马黄道为环，西族星宿交织，如一张巨网，网心正是巴格达。章衡以铜尺指北极：
“星图所指，商路所至；律法所束，兵戈所止。”哈里发点头，命人以金箔刻星图，镶于智慧宫穹顶，昼夜随天球仪旋转，如永不落幕的黎明。
十一月初一，黎明。
章衡率使团启程东返。
哈里发亲送至金宫门外，以金盘托一枚新铸银币——
币面西族徽章，背面铸汉字“和”。章衡回赠一枚铜钱——
钱面“熙宁通宝”，背铸玫瑰与齿轮。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言语。
驼铃声中，巴格达晨祷的赞颂随风而起，与东方更远处的汴京钟声，隔着万里黄沙，第一次同频共振。
章衡回望巴格达，晨光中的风车巨影与金宫圆顶重叠，像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
北风呼啸，吹动他腰间的铜印，也吹动那面西色旗。旗上，狼、鹰、狮、龙共握一柄火炬，火焰在风中猎猎，照亮了雪线，也照亮了整个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