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程九娘正用湿布擦去我嘴角的血沫。她手腕上的镯子泛着暗绿，指尖微微发抖。
“别动。”她按住我的肩膀，“你刚吐完血，肋骨裂了不止一处。”
小拇指蹲在门缝边，一只眼贴着木板缝隙往外看。她手里攥着那张人皮图，边缘己被手汗浸软。
焦尸躺在验尸台上，胸腔塌陷，皮肉焦黑如炭。我撑起身子，错金铁尺还在掌心，冰凉的金属硌着伤口。
“账页……还在里面。”我哑着嗓子说。
程九娘没拦我。她知道拦不住。
我咬牙坐首，将错金铁尺旋开。咔哒一声，骨锯弹出，刃口泛着青光。我沿着尸体左侧第三根肋骨切下，锯齿与焦骨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一股腥臭扑面而来，像是烧糊的油脂混着盐粒。
锯到深处，突然一滞。
我屏住呼吸，用镊子拨开焦肉。一片泛黄的纸角露了出来，边缘卷曲，墨迹模糊。
“松烟三车……丙七窑入库。”我念出来，声音干涩。
程九娘接过纸片，对着灯仔细看：“这不是普通私盐账目。‘松烟’是火药引信的辅料，三车足够炸塌半座山。”
小拇指回头：“大人，黑虎堂运的不是盐，是炸药。”
我盯着焦尸的嘴。它微微张着，牙齿焦黑，但舌根处似乎有异物。
“撬开它。”我说。
程九娘点头，用银刀挑开下颌。一团黑灰裹着半片纸条卡在咽喉。她小心取出，吹去浮灰。
纸上印着一个编号：**丙七-囚七**。
和人皮图上浮现的小字对上了。
我闭眼，执扇抵额，试图催动“阴魂读语术”。眉心朱砂痣毫无反应，只有一阵钝痛从颅内扩散开来。
“不行。”我喘了口气，“太弱了。”
程九娘递来一颗药丸：“湘妃竹里剩下的最后一粒。”
我吞下去，苦味首冲喉咙。片刻后，眉心终于泛起一丝微热。
我再次闭眼，神识沉入灰雾。
焦尸缓缓坐起，头颅歪斜，空洞的眼眶望向我。
“我……是账房陈六……”亡魂的声音断续如风中残烛，“他们烧我……因我藏了真账……要毁掉证据链……”
我急问：“谁下的令？蔡攸？还是宫里的人？”
亡魂刚张口，空中骤然掠过一道黑丝，缠住它的脖颈。那丝线非实非虚，像是从地底爬出的根须，瞬间将魂体拖向深渊。
最后一声尖叫划破识海：
“火里……还有个活人……他是——”
声音戛然而止。
我猛然睁眼，鼻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向前栽倒。程九娘扶住我，手掌沾满鲜血。
“不能再用了。”她说，“再试一次，你会死。”
我抹去鼻血，手指颤抖却仍指向焦尸：“它说‘火里还有人’……不是指死后焚尸，是**活焚**。”
程九娘沉默片刻，取槐木牙签轻刮尸体肩胛。烧痕呈扇形分布，背脊最重，腹部仅表皮微熏。
“火源来自上方。”她低声道，“而且……死者被固定姿势焚烧，双臂反绑，双腿并拢。”
她翻开尸体手掌，掌心有深陷的绳痕。
“更不对的是肺部。”她继续说，“没有吸入烟尘，但气管内壁附着松香沉积物。这说明他在火起前就被灌入蜡液，封住了呼吸道——这是‘人蜡祭’的第一步。”
我喉咙发紧：“蔡攸不是只想做蜡像……他是在练手。拿活人试工艺，确保真正的‘提刑之魂’献祭时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