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羡慕了,”夏霁长睫微垂,笑意不达眼底,“我妈妈从来没给我扎过头发。”
这下轮到周彦芝惊讶,她听说过夏芫华事业有成,要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件事,夏家将毫无争议落入她手里。至于私底下和孩子关系如何,闲言碎语拼凑不出统一的版本。
当年的佣人大多被遣散,新来的也只能根据老太太与吴妈的聊天,胡乱猜测。
“她偏心大姐,从小一门心思扑在大姐身上,尽力将她培养成接班人。”
“至于我,只用在大姐的庇佑下,当个随性千金就好。”
“周姨你评评理,是不是很不公平?”
由此,周彦芝约莫知道,夏霁对夏今昭的敌意从何而来。她不爱掺和别人家事,安慰道。
“哪有妈妈不疼女儿的?”
“不,”夏霁摇头,那双如琥珀的浅色瞳仁,重又恢复肃然冷漠,“她不爱我。”
话音笃定,周彦芝也不好多说。
淅淅沥沥的雨透过树叶的罅隙,洇湿衣角,及时打破沉重的氛围。
周彦芝抬头望天,撑起早已准备好的伞,覆在女孩发顶。
“别想那么多,下雨了,先回去吧。”
“好,你帮我推。”夏霁软下语调撒娇。
明明可以遥控,她执意放慢速度调手动档。和周彦芝聊天带来久违的安逸,让她短时间内沉浸其中,不愿醒来。
周彦芝拍去肩膀的落叶,亦步亦趋跟在轮椅后。坐在上面的女孩瘦削羸弱,仿佛一阵风刮过,就能把她薄纸般的身躯吹散压倒。
多好的孩子啊。
望着夏霁的背影,周彦芝心生感慨。
***
打单机呕吐式的工作,让明希顿觉头大。她抱住脑袋,痛苦地穿上外套,把单据按距离远近分好。注意到最后一张的地址是熟悉的金杉公寓,她明白某人又在作妖。
真是的,明明打个电话就能沟通的问题,非要趁自己上班捣乱,还浪费巴掌大的打印纸。
知不知道乱砍滥伐导致地球臭氧层被破坏,海平面上升,很多北极熊会流离失所嘛!
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根本无法共情打工人。
明希在心里给夏今昭扎小人,裹上棱格围巾遮住自己的天鹅颈后,拎着打包好的面包和劳拉说一声。
“我先去送东西啦。”
“辛苦咯,今晚要吃烤鸡吗?我托朋友带一只。”劳拉放下沾满面粉的手机,询问。
“要要要,要表皮烤得油滋滋的那种!”明希举手,积极得像幼儿园回答问题的小朋友。
“那早去早回。”
日子有了盼头,明希只觉浑身注入使不完的牛劲。她像棵挂满装饰的圣诞树,扛着大包小包出门,在路口拦下一辆计程车。
当师傅接过数到手软的外卖单,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他的震惊。
“小姑娘,你这能回本吗?”他开启导航,抽出距离最近的一张外卖单,查看上面的地址。
“哪有有钱不赚的道理,师傅快开吧,”明希钻进车,拍拍驾驶座靠背,“哦对,金杉公寓要留到最后再送。”
“大客户?”听到金杉公寓,师傅释然。
住在那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年轻人,光跑一趟收的小费,就够把送外卖的打车费捞回本。
“也不是。”明希挠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和夏今昭的关系。
女朋友这个词,她暂时叫不出口。反正两人稀里糊涂在一起,慢慢来吧,说不准等对方兴致消退,两个月后就把她甩了。
眼见明希不愿多说,司机识趣地没有多问,而是踩下油门,等车平稳地行驶在大道上。
镇子虽然不大,入驻好几所大学,人流量不容小觑。穿梭在车水马龙,日暮西山,瑰丽的晚霞把天色晕染得像泼洒的橘子汁。
不知不觉,明希在出租车上打了瞌睡,还是被司机摇醒,猛然惊觉抵达最后一个目的地。
付完天价费用,她打着哈欠晃上台阶。纯白的墙壁与不远处的绿化带相映衬,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门口负责送外卖的机器人感应到她的靠近,亮起显示屏输入^-^的颜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