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番言论让梁文星陷入沉默,深邃的眼瞳因背光,呈现毫无光泽的黢黑。她不是不知道明希在故意激怒自己,于是耐住性子,把玩手枪。
“这个世界崩塌,还会有下一个,我能依靠死亡无穷无尽重生,你呢?”
“你可只有一条命。”
女人冷静得像剖解尸体的手术刀,明希顿时生出胆寒之意。
心脏犹如有无数根钢线纠缠勒紧,几欲碾碎。
她曾无数次推导过梁文星的动机,如果自己穿进这本书是意外,那对方的存在就是推进剧情线的最大变数。
走向既不是按照作者给定的情节,也不是梁文星手握的复仇成功剧本。
如今听到这些话,脑海似有一道光划过,把她忽略的微末线索串联起来。
止步这个世界,还会有新一轮的复仇等着她,永无休止,直到夏今昭被杀死。
或许在别的位面里,夏今昭同样死过百回千次。
这和某个靠被杀死而无限繁殖的漫画女主有什么分别?
如同打破的镜子,每块棱角分明的碎片里,都会层层叠叠反射出既定结局。
难道面对眼前杀不死的怪物,只能任由她作恶,伤害无辜的人吗?
不可能,存在即合理,只要打破其遵循的规则……
一定,一定有办法的。
明希笃定。
在她们说话时,直升机和地面已经有段遥远的距离。城市上空霓虹灯遍布,那些曾经仰望不可及的,通通被踩在脚下。
另一侧是无垠的海面,深色的浪激荡奔向岸边,绽开无数飞溅的水花。
比起宜居萧索的城市,相邻的海象征着未知,当那片属于人类的领土在视野中远去,明希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望向梁文星。
“你想杀我?”
“别把我形容得那么残忍,”女人从挂在椅背的挎包里掏出相机,“我只是替这个世界,清扫一个毒瘤而已。”
什么没落的宋氏集团,形势急转直下的宋予,当梁文星提及这些时,脸上丝毫没有任务失败的遗憾,只剩释然。
“但据我猜测,你还不能杀我吧?”
这时,直升机遭遇上空的气流,造成强烈颠簸。头晕目眩间,明希扶住舱壁,稳住身形。
“聪明,”梁文星还有闲情逸致摆弄相机,或许这是她的恶趣味,当镜头对准明希时,后者只觉得反胃到作呕,“但不是不能杀,而是会产生一系列的麻烦。”
快门声响起,女人欣赏刚出炉的照片:“比如,剧情线重置,我需要回到最落魄的小时候,重新遭遇锦绘的死。”
“你懂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身陷绝境,却束手无策的感觉吗?”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明希反唇相讥。
没人比她更无法接受夏今昭的死亡,即便那是早已书写好的原作剧情。
尤其当她慢慢融入这个世界,眼见存在于文字的描述变成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
“是啊,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平白受罪?”梁文星放下相机,“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没本事的蠢货而已,可要知道,有些人存在就是个错误。”
“你活着,就永远是挡在夏今昭面前,最碍事的那个。”
“颓势无可挽回的情况下,我不介意重来一次。”
“只要你消失得比我早,我就拥有无限复生的机会。”
从这段自白中,明希大概能摸清楚,梁文星是个无法接受自己失败的人。
对夏家的恨,二十年忍辱负重的仇怨,是滋长她向上爬的养料。
“不可理喻。”她说。
女人无所谓耸肩:“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会理解的。”
“我本以为你还有救,”明希皱眉,“你说这些,我只认为你病入膏肓,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