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疑之淡淡扫她一眼,反问:“无相宫是要一个随时叛变的沈家,还是要青蓬岛地下数以亿计的灵石矿产?”
“可这矿脉连如今的沈期都不敢随意取用,你……能动?”春桃娘眼里多了一分怀疑,明显因为他今日的冒进,不再全然信任他。
沈疑之却并未解释什么,只让春桃娘静候佳音。
春桃娘眉头一蹙,沉声提醒:“沈郎,我可以等,但你只有三年时间。”
沈疑之点下头,示意春桃娘安心,“原也不用三年。”
春桃娘皱眉,但见沈疑之信誓旦旦,也不好再多说,丢下一句“最好如此”便化作粉雾离去。
沈疑之漠然看着,待人走远,才暗叹了一口气。
其实今日,他并不是非杀陈家那废物不可。毕竟陈家嫡系后嗣的质量就那样,这废物也不过是矮子里拔出的挫子,即便他不动手,陈家分权式微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他大可等秋后算账。
可他喂完谢问酒时,谢问微微泛着凉意的手覆在他的手背,闷声问他:“沈疑之,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些?”
彼时他已有七分醉意,以为谢问介意,闻言抵在谢问额头笑了下,正想安抚,却又听谢问追问:“是不是因为我还不够强?”
沈疑之一顿,垂眸看着谢问沉沉望向他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对杨陈二人起了杀心。
不过现在想想,这样的杀意来得太奇怪了。谢问受了委屈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早提醒过谢问让他滚了,是他自己非要凑来。可说一千道一万,那一瞬间,他确实没管住自己的心。
“咔……”脚步踩碎枯叶的声音从不远处出传来。
沈疑之回神,冷眼看向来人。但当内府合欢蛊欢欣鼓舞地迎接来者时,他又放下戒备,散漫靠回身后的假山。
依靠合欢蛊指路,谢问很快踏着清凌凌的月光寻来。银白月光下,青年锋利的轮廓变得柔和,瞧着……没平日碍眼,反凸显出几分纯然的青涩气息。
想起青年午间酒后委屈巴巴的一句“是不是我还不够强”,沈疑之衣袖下垂放的手指颤了颤,随即又下意识把手藏进身后,不愿承认这一刻道心的动摇。
“沈疑之?”谢问很快注意到他,见他站在暗处,停在距离他两步远的位置,不解问:“你怎么,来这里……没事吧?”
沈疑之听他一句话都有三个转折,不由笑了声:“谢问,这里是沈家,我去哪里还要和你汇报吗?你是不是问错了人?反倒是你,为什么来后院?”
谢问倒是不藏事,“来找你。”
沈疑之一默,好半晌才蜷了蜷手指,佯装不大在意地问:“有事?”
谢:“没事。”
沈疑之一嗤,起身向院外走去,然后在与谢问擦肩而过的瞬间,被谢问从后拥住。
沈疑之心跳一顿,没料到谢问会用这个姿势拥抱他。青年滚躺的胸膛贴上后背,他的心一瞬间乱得更厉害,好一阵才平复过来凉凉道:“别闹,我今夜没空陪你。”
谢问下巴抵上他的肩头,闷声:“今日死了两个人。”
“所以呢?”沈疑之不明所以:“这世道天天都在死人。还是你在同情那些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的世家之人?”
谢问沉默,灼热的呼吸洒在他耳廓,平白催生点热意。沈疑之偏了下头,想要挣开谢问,却又听谢问沉声问:“你也会死吗沈疑之?你死了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道合欢蛊还能要你的命?”沈疑之实难理解谢问这话里的恐惧,也不爱听这些丧气话,正常安抚一句后又没忍住反驳:“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死你后面。”
“是吗?”谢问听了这话竟然笑起来,亲昵地贴着他侧脸蹭蹭,又吻了下他的鬓角,柔声:“好,一言为定。”
沈疑之瞬间哑然。他握住谢问覆在自己小腹的手,喉结动了动,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他觉得谢问的酒没醒才说这些疯话。
可听见谢问这样说,他又莫名想起自己前世杀谢问时,谢问隔着细密的雨帘,沉沉望向他的那个眼神。
电光火石,生死一线,谢问看他为什么能那么……温柔?
难道……
沈疑之一瞬睁开谢问,转身揪住他的衣领,仇恨并愤怒地盯着他。
“谢问!”沈疑之深吸一口气,颤声问:“那一战……你是不是让了我?”
“什么?”显然,此时的谢问并不知他在问什么。
、
时光大法一笔勾销太多东西,以至于他如今根本无法寻觅答案。
可原本已然遗忘的场景再次浮现,如心魔一般堵在他的胸口挥之不去,频频扰乱他的道心。
沈疑之咬着后槽牙,看着眼前对一切一无所知的罪魁祸首,突然将人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