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束又教了明新微几个简单的指令,最后说“阿类(去吧)”,这才将阿伦图送走。
“呼哨你收好,如果有事,就让阿伦图给我来信。”杨束摸摸鼻子,“当然,没事的话,也可以给我来信。”
原本前半句还算正经,后半句一出,她便有些不自然,说道:“知道啦。”然后埋头把玩那支呼哨,翻来覆去,好似上面雕刻有什么非破译不可的密文。
天亮了,酒也就醒了。
她低着头,杨束便也只能看到她的发髻,样式看上去比初见时绾的双髻更复杂一些,发饰也更繁丽,簪了绒花并鎏金如意钗。他踟蹰片刻,忍不住问道:“你方才说你还有自己的难题要处理,是退婚吗?”
退婚?
杨束从何处得知自己打算退婚的?明二哥已被陈籍收拢得服服帖帖,必然不会这么大嘴巴。难道是外祖母之前给他画的大饼,却歪打正着?或者自己曾经在他面前流露过这意思吗?不应该呀,之前自己一直很注意,不敢放纵片刻。
这档口提这个话题,总觉得别有深意,她不太愿意多谈,也没有把杨束搅和进来的打算,含含糊糊道:“嗯、是。”
她别扭起来,气氛越发古怪,杨束于是也紧张起来,觉得手背发痒,忍不住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哦、好。”
两人一齐沉默,又一起开口。
“如果——”
“还有一事——”
杨束道:“你先说吧。”
“还有一事,是关于庞先生。”明新微道,“上次国子监匆忙之间,见到了他手下的陈书,不知他后来如何了?”
问陈书,其实是想问庞秀。她总觉得,庞秀经营十几年,就算走入死地,未必没有后手,万一、万一,他还活着呢?这虽然是个太过大胆的猜测,但她还是忍不住多想。这世道已经对他如此残忍,浮世官场容不下他,只好远遁泥淖,却依旧不改本心,像他这样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你是觉得,庞先生还活着?”杨束问。
明新微心中一跳:“你也这么觉得?”
“不知道。”杨束摇摇头,“我后来并没再见过陈书。”
明新微难掩失望,也是,当时兵荒马乱,哪里还顾得上打听陈书的下落,不过太后可能知道。
杨束又安慰她道:“我师门虽在大理,但蛮马生意也远及黎州、西蜀,我想办法让他们也留意一二。”
如今大理同宋廷并不是番蜀关系,虽有大理使臣进贡,但并无正式册封通好,他师门在大理就算再如何神通广大,在大宋国土上也是颇为掣肘,想要大海捞针般找到一人,谈何容易?
“多谢了。”明新微并没对此抱多大希望,“对了,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哦——”杨束不自在地挪开目光,又深吸一口气转过来,定定地看着她道:“如果你退婚了——”
“如果我退婚了,又当真谋了个四处游走的差使,能来大理多久是吗?”明新微连忙截断他的话,抢着道,“这就难说啦,或许三日,或许三年,不过你方才可是说了——但凭驱使——到时候,我若给你聘书,你可不能推三阻四!”
杨束原本在她截断他的话得时候,便心下拔凉,但听到后面,先是愕然,继而狂喜起来,讶道:“聘书?!也行——也行!”脸上有些可疑的赧然,眼睛也看向别处道:“我没有父母要问的。”
“我、我是说聘请的文书!”明新微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时下官员任命有‘告身’、‘敕黄’验明身份,而私下聘请的幕僚班底,则有聘书,写明薪俸、职责——你想到哪里去了?!”
“啊?哦,我说的就是这个聘书啊。”杨束脸上的笑止不住,也不承认自己想左了,倒打一耙道,“不然你在说什么?”
促狭!
明新微将目光转去一旁,忍不住笑了,道:“我——我真得回去了!”
两人便趁着天色未明往回赶,杨束送明新微回了望月小筑,明明已经转身走了,偏又退回来正儿八经道:“别忘了,我等你的聘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