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葛红霞喊她的时候,看得出来,她手拄着锄头,已经在尽量站直,可是,她的腰杆就像是再也直不起来一样。
现在的吴桂兰活生生得像一个埋汰的乡下老太太,哪里还是之前那个谁都瞧不上眼的地主婆林家老太太。
关键是她的眼神,原本,即便是她看着别人带着讨好,但她那眼神里依旧会时常暗藏凶光,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
可是现在,她的眼神浑浊得像是一条死鱼,看着有些吓人。
说句不好听的,她的这种状态,看上去像是接近死亡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临终的老人快要走了那种感觉。
见吴桂兰突然变成这样,社员们一时间也全都怔住了。
社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既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见吴桂兰如此,即便是之前她有天大的错误,在这一刻,社员们似乎也全都放下了。
妇女主任葛红霞心里暗暗一惊。
就觉得,这吴桂兰可能时日不多了。
看来,沈玉莲和林承嗣在瓜棚子里做的那些腌臜事儿,确实给这个老太太打击不小。
是啊,这吴桂兰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家里出了那种事,换作谁也接受不了。
看来,林承嗣那个不孝顺的东西,这会儿,是真的要把他娘个害死了。
瞧着吴桂兰一下子苍老到如此模样,一时间,葛红霞有些同情她了。
吴桂兰见所有人都注视着她,她紧张地抬手擦了一把汗珠子。
尽力掠过那些眼神,看向葛红霞,“主,主任,你说啥?”
“我说,”葛红霞眼里的错愕一闪即逝,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昨夜陆川家里来且了,听说是京城来的,还是来找闺女的,那会不会是你儿媳妇的家人,走错门了?”
“啊,有可能,”吴桂兰道:“承嗣和玉莲昨天就连夜去了县城火车站接且了,玉莲知道她爸妈要从京城那边过来,所以,提前就去了。”
说到这里,又想到什么,于是又连忙解释,“玉莲的腿伤了,俺家承嗣合计着带着她去看腿,顺便去接且……,我也觉得他们可能是错过了。”
“要不,我请个假,回去看看?”说到这里,吴桂兰浑浊的眼神里终于绽放出一丝光来。
激动、喜悦,和那种按捺不住兴奋,仿佛是看到了黑暗中的一束光,把她灰暗绝望的晚年照亮。
“成,那你赶快回去吧。”妇女主任爽快地答应,“你先走吧,待会儿,我和大队长说,帮你请一天假。”
毕竟,沈玉莲的父亲可是革命英雄人物沈鸿煊,一码归一码,即便社员们都很讨厌沈玉莲,但是沈鸿煊来了,那作为东道主的吴桂兰是必须要回家的。
让她回去看看吧,如果真是沈鸿煊回来了,别说是吴桂兰,就连生产队大队长和她这个妇女主任也得去看看啊。
革命英雄人物回老家了,这是他们公社的荣耀。
必须安排一场酒席,为他们接风洗尘。
“去吧去吧,快去吧。”
“如果真是沈同志回来了,可别忘了告诉我们一下。”有的社员,也赶紧催促道。
“好好好,就去,就去!”
吴桂兰扛着锄头,激动地迈着大步朝着林家屯方向走去。
她的步伐有些踉跄,可能是因为走得太快太着急,也可能是因为太激动,有好几次,都险些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