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渐歇,月光洒在棋盘上,照得黑白分明。
黑牙终于伸手,取过玉简。入手冰凉,却仿佛有心跳般的脉动从中传出。
“你说得对。”他轻声道,“我不能永远躲在暗处,也不能永远独自前行。但我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替我赴死。”
他抬头望向南方??那里是鬼骨坊所在,是他与柳七共同生活的院落,是南山桃树初绽花苞的地方。
“我会回去,带上这卷典籍。然后……收第一个弟子。”
李慎笑了:“你终于想通了。”
“不是想通。”黑牙转身欲走,却又停下,“是醒来了。十年前你说,我不该把自己当成祭品。现在我才懂,真正的守护,是把火种传下去,而不是让自己烧成灰烬。”
他迈步离去,身影融入夜色。铜铃再响,**叮**??悠长而坚定。
李慎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阿砚,这一局,我们终于是并肩执子了。”
数日后,鬼骨坊。
春意渐浓,桃树已开满粉白花朵,微风吹过,落英缤纷。柳七正在晾晒新采的茯苓,忽觉院门微动,回头一看,黑牙正立于门口,手中捧着一卷玉简。
她愣了一下,随即皱眉:“又是这些东西?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关于玄牝殿的东西。”
“我知道。”黑牙走进院子,将玉简放在石桌上,“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不是命令,也不是诅咒。它是选择。”
他把李慎的话复述了一遍,包括渊君复苏的征兆、人间怨气的积累、以及重建守魂体系的必要性。
柳七听着,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她猛地站起身:“所以你要重新开门收徒?要再找一个孩子,像你一样六岁就被推入深渊?让他们背负这种命运?”
“不会。”黑牙看着她,眼神平静而坚定,“第一,人选必须自愿;第二,修行之路由浅入深,绝不强迫;第三,我要教他们的,不仅是符咒与魂术,更是判断与良知。我要让他们明白,力量的意义不在镇压,而在唤醒。”
柳七怔住。
良久,她缓缓坐下,手指抚过玉简表面:“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你说你不该躲在这里。我说,我们一起活下去。可你现在又要走了,是不是?”
“不。”他握住她的手,“这次你跟我一起走。鬼骨坊不会关门,但它可以更大。我们可以把它变成学堂,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教他们识字、制药、习武、修心。若有天赋者,再传以守魂之道。没有天赋的,也能活得有尊严。”
柳七看着他,眼中泪光闪动:“你变了。”
“是你们让我变的。”他说,“是你,是李慎,是那些被我救下又反过来救了我的人。我曾经以为,守护就是孤独地站在黑暗里,挡住一切危险。可现在我知道,真正的守护,是点亮更多的灯。”
两人相视良久,柳七终于点头:“好。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第一个弟子,必须是个女孩。”
黑牙一怔。
“你妹妹没能活下来。”柳七轻声说,“但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像她一样的孩子。她们不该被当作‘秽血载体’,而应成为光的继承者。”
黑牙闭上眼,母亲抱着妹妹跳下逆影井的画面再次浮现。那一声“阿砚”,穿透岁月,直击灵魂。
“好。”他睁开眼,郑重答应,“第一个弟子,是个女孩。”
三个月后,鬼骨坊正式更名为“明心堂”。
院中建起讲堂,屋后开辟药圃,门前竖起一块木匾,上书四字:**宁舍神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