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狂喜奔出,直扑小满房中:“我们可以让他们说话!真正地说话!不只是唇语,不只是文字??是声音!是活生生的声音!”
小满盯着那行字,久久不语。良久,她点头:“试一次。但只许一次。若惊动天地,或伤及无辜,立即终止。”
当夜子时,真言阁全员集结。小满手持初代言者铃,立于闻心井畔。许绾将百名自愿者的名字写在符纸上,投入井中。每人一句真言,或控诉,或忏悔,或誓言,汇成一股无形洪流,注入地底的共鸣壤。
钟声响起??不是铜铃,而是那尊从西陲石庙带回的青铜钟,在无风自动中轰然鸣响。
刹那间,天地失声。
一道金光自真言阁地基冲天而起,如龙盘旋,直贯云霄。那株晶莹奇花骤然绽放,花瓣片片碎裂,化作光雨洒落。每一滴光中,都浮现出一张面孔,每一个面孔,都张开口??
声音来了。
不是幻觉,不是回音,是实实在在的、跨越生死的言语洪流。
“我是柳氏,尚仪局掌记,我伪造了遗诏!”
“我是九卿之一,我未曾谋反,我只是反对苛税!”
“我是海船大副,我们带回来的是和平,不是叛国!”
“我是戍边将士,我们被下令射杀手无寸铁的百姓!”
“我是宫女,我亲眼看见裴世衡毒杀先帝!”
一句接一句,一声连一声,如雷霆滚过南陵上空。城中百姓纷纷推门而出,跪地聆听。有人掩耳痛哭,有人振臂高呼,更有无数人拿起笔,冲向真言阁。
这一夜,三百七十二人留下真言,六十七人当场被捕,三名密探混入人群中欲行刺小满,被守阁义士当场擒获。而远在皇城的皇帝赵恒,竟在寝宫中惊醒,听见窗外传来无数voices低语,字字清晰:
>“你说谎。”
>“你杀人。”
>“你不配为君。”
他摔碎茶盏,怒吼:“封锁南陵!派兵围楼!我要它一夜之间化为废墟!”
可旨意下达后,三军统帅却跪地不起:“陛下……北境戍卒哗变,喊着‘我们要听真话’;东南水师扣押粮船,要求公布百年海禁真相;就连宫中宦官,也有人在偷偷抄录《未言录》……若您现在动手,恐怕……天下即乱。”
皇帝瘫坐龙椅,面如死灰。
三日后,南陵城外尘土飞扬,一支千人队伍缓缓而来。为首者竟是当朝太子赵琰,身着素袍,步行而至。他身后跟着数十辆牛车,载满竹简、手稿、密档,皆盖有“东宫藏书”印鉴。
小满登楼远望,许绾紧张道:“是鸿门宴?”
小满摇头:“不是。他是来投诚的。”
太子步入真言阁,长揖到底:“我父皇不愿见的,我愿见;他不敢听的,我愿听。这些,是东宫秘藏三十年的‘实录副卷’,记录了近五十年所有被删改的奏对、被销毁的谏书、被掩盖的灾情。我今日献上,只求一见沈前辈遗容。”
小满沉默片刻,带他至闻心井旁。井水清澈,倒映天光云影,仿佛藏着万千魂灵。太子俯身凝视,忽然浑身剧震??水中竟浮现出沈知白的面容,须发皆白,目光如炬。
“太子。”那影像开口,声音来自井底,也来自四面八方,“你可知为何历代帝王惧怕真言?”
太子颤声:“因为……真言不可欺。”
“不错。”影像颔首,“权力可以篡改历史,却无法抹去记忆。你父皇以为烧书、杀人、封口就能永固江山,殊不知,沉默才是最烈的火药。积得越久,炸得越狠。”
太子跪下:“我愿做第一个听真话的皇帝。”
小满看着他,终于开口:“真言阁不拥立任何人。但我们接受见证。从今日起,东宫所献之书,尽数入藏,并设‘储君观史堂’,凡未来继位者,必在此读完全部禁典,方可登基。”
太子含泪应诺。
消息传开,四方震动。半月之内,又有七位宗室子弟、十二名地方大员秘密送来私藏文献。甚至有边关将领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一封血书:“我部曾奉命屠村灭口,只为掩盖矿难真相。我不能再骗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