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熊自车轿中走出来,目光向众人一扫,久在官场历练熏陶出来的气势便让众人心折。
叶梦熊对众官员权贵,大多只是微笑着点点头,那眼神儿究竟有没有落在对方脸上都难以确定。
但叶小天上前参见时,叶梦熊的目光却实实在在地定在了叶小天身上。
叶梦熊慢慢收敛了那副礼节性的微笑,仔细打量叶小天两眼,微微点点头,淡然道:“叶沐晨?嗯……老夫听说过你!”
“叶沐晨?叶小天怎么成了叶沐晨,莫非这是他的表字?抚台大人怎么知道他的表字?”在场的众权贵中,九成九都没听说过叶小天的字,这时不免面面相觑起来。
叶小天心中暗喜,连忙再次施礼:“是!沐晨见过抚台大人。”
在抚台大人面前不称官职而称表字,这关系可就亲近多了,这是执子侄礼啊。
叶梦熊哈哈一笑,没有再与叶小天说话,而是继续接见其他官员,足足小半个时辰才接见完此次前来相迎的各方权贵,登车向贵阳城进发。
这时,展、曹、张三家堵了城门,“抬棺逼宫”,向抚台大人告叶小天的黑状。
叶巡抚似乎早有预料,吩咐把苦主、被告一干人等带到巡抚衙门。
抚台公堂之上,双方激辩不休。叶小天伶牙俐齿,以一敌四,居然也不落下风。
朝中对于贵州局势主要分为鹰派和鸽派。
鸽派主张绥靖,一如既往地采取安抚政策,保证贵州方面打着朝廷的旗号就行了。
而鹰派却认为世易时移,朝廷应该扩大其影响,对这些国中之国实施直接统治了,进行改土归流是大势所趋……叶梦熊就是鹰派中的一员。
贵州稳定与否,在朝廷眼里一直是个敏感问题。
此次叶梦熊能调来贵州为巡抚,一方面是年轻的天子胸怀大志,另一方面也是鹰派努力运作的结果。
对于贵州,叶巡抚自有打算,像叶小天这样有前途的一根搅屎棍,让他继续搅闹下去朝廷才有机会、有借口啊,把他剁巴剁巴当劈柴烧了,那不是太浪费了么!
此时,田妙雯亲自来到公堂,证明叶小天杀人是自卫,因为张、曹、展三家联手,在花溪意图刺杀叶小天,叶小天不得已而反击。
田妙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陈述完毕,叶梦熊冷冷地看了叶小天一眼,道:“现有田姑娘为你作证,但田姑娘与你关系如何,很大程度上将决定着她的证供是否可信。本官问你,你和田姑娘,究竟是何关系?”
“朋友!”叶小天一挺胸膛,毫不犹豫。
田妙雯脸色一白,顿时全无血色。叶小天一言否定,她田妙雯从此将沦为世人口中的笑柄,这个伤害,刺激得她浑身都颤抖起来。
叶小天道:“今日之前,叶某一直视田姑娘为挚友!”
叶梦熊目光一凝,盯着叶小天道:“那么,你们如今算是什么关系?”
不等叶小天回答,叶梦熊便又跟了一句:“田姑娘与你究竟是什么关系,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她的证言是否可信。叶小天,你要考虑清楚了,再作回答!”
叶小天当然知道,不管他有多少理由可以狡辩,他一连杀了四个土司的事都不会善了。
而现在有了田妙雯的供词,以自卫杀人判决,结果便可大大不同。
“现在么……”叶小天的声音陡然一顿,“叶某会向田家求亲,迎娶田姑娘。”
人间自有真情在,很好!这样的人间才有希望,才更精彩啊!众官绅们欣慰地看着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叶大头,在精神上给予了他绝对的支持。
叶小天看着眼波欲流的田妙雯,心想:“人家能为我抛头露面,我能为了保全自己出卖她吗?得了,反正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
叶梦熊暗暗叹了口气,作为叶小天的未婚妻子,田妙雯的话怎能作为判案的有力证据?
杨应龙忽然说道:“抚台大人,杨某以为,叶小天未得朝廷允许,擅自诛杀大臣,固然有罪。但张雨桐、曹瑞希、展伯雄三人图谋叶小天在先,也是不假……”
叶梦熊缓缓扬起惊堂木,“啪!”地拍了一下,开口道:“今查叶小天杀死张雨桐、曹瑞希、曹瑞云、展伯雄一案,叶犯已当堂认罪。念其案由,系因张、曹、展三家与其素有仇怨,经田家女为人证、播州杨大人为佐证,证明被害之张氏、曹氏、展氏四人曾谋刺叶犯在先,故而从轻发落,拟将叶犯终生监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