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没放下!”吴承恩嘶吼,“我每天都在想你们!我做梦都听见妹妹哭喊救命!我不能当你们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
孩童摇头,声音哀悯:“正因为你太想我们,才让我们走得如此艰难。你知道吗?每次你点灯烧纸,我们都感觉像被铁链拖回深渊。我们不想恨你,可你的思念,成了我们的刑罚。”
另一孩童开口,是年轻男声:“哥,我早就原谅那场意外了。山路滑,雨太大,不是谁的错。你却十年如一日查证事故,逼政府立碑,甚至去诅咒当年没及时救援的村民……你口口声声说纪念我们,其实是在惩罚自己,也在惩罚活着的人。”
吴承恩浑身颤抖,几乎瘫倒。
最后一个孩童睁眼,稚嫩声音响起:“哥哥……我想你抱我,可你现在抱的,只是一个被强行唤醒的影子。真正的我,已经不怕黑了,也不疼了。你要是真疼我,就让我安安心心地走完最后一程。”
话毕,七童齐齐闭眼,倒地昏睡。
乌云散开,月光洒落。
吴承恩跪在原地,抱着最小的孩童,嚎啕大哭。这一次,不是愤怒,不是执拗,而是终于卸下重担的痛哭。
陈知远轻轻扶起他:“你不是不孝,你是太爱。可爱若成了执念,就会伤己伤人。真正的纪念,不是让他们回来,而是带着他们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次日清晨,吴承恩带着七个孩子来到归墟馆。
他们在木台上留下布鞋、碗筷、照片,点燃九盏灯笼,写下一封信,折成纸船放入河中。信上只有一句话:
>“你们走吧,我会替你们,多看几次春天。”
记忆原核的裂痕又缩小一分,粉光流转,似有低语轻谢。
可陈知远知道,这只是风暴前的间隙。
果然,三日后,一则新闻引爆全网:
《惊现“复活仪式”?神秘组织宣称破解阴阳界限》
视频中,一群身穿黑袍之人立于山顶,中央摆放一口水晶棺,内躺一具保存完好的女性遗体。主祭者高呼:“我们以万人愿力为引,七日血祭为契,今日重启生命之轮!让逝者归来,让永别终结!”
画面最后,棺中女子手指竟微微抽动。
评论区沸腾:“这才是科学与玄学的结合!”“守灯人陈知远阻挠文明进步!”“要求查封归墟馆,开放释忆之门!”
陈知远看着手机屏幕,面无表情。他知道,这场对抗已从个体执念,升级为群体狂热。人们不再满足于“再见一面”,而是要“永远留住”。
当晚,他独自登上钟楼,将铜铃置于石台之上,取出林晚留下的手札,翻开最后一页。那里原本空白,此刻却浮现出一行新字:
>**“当世界渴求不死,**
>**守灯人将成为唯一的罪人。”**
他笑了,笑得凄凉。
随即起身,走向海边。
在记忆原核前盘膝而坐,他割破手掌,将血涂抹于原核表面,低声吟唱一段古老调子??那是归墟馆创始者所传的《护核谣》,百年无人再会,唯有守灯人血脉可启。
歌声起,海面升起雾气,九星连珠之象再现。原核缓缓旋转,裂痕处开始渗出金色细丝,如蛛网般自我修复。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凡曾受归墟馆影响之地,皆有异象:
北方山村,一位老人梦见亡妻端来热粥,轻声道:“别再烧那么多纸钱了,我在那边花不完,倒是熏到了邻居。”醒来后,主动拆了家中灵堂。
南方都市,一对夫妻抱着夭折婴儿的骨灰盒,在归墟馆外徘徊三天,最终留下一只拨浪鼓,写道:“你没听完的童话,爸妈继续讲给你听,梦里记得来听。”
西部高原,一名退伍老兵跪在雪地中,对着天空敬礼:“战友们,边境安稳,山河无恙。我替你们看了六十个春天,该歇歇了。”
每一缕释怀,都化作星光,落入归墟馆桃树根下。新芽疯长,一夜之间开出满树桃花,花瓣飘落海面,围绕记忆原核形成一圈粉光结界。
陈知远知道,人心尚有光。
但他也明白,光越亮,影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