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静静地凝视着她,良久,上前双手轻轻扶起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感叹:“皇后,朕不如你。想做就做吧,据儿说得没错,大汉需要能人,能人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也可以是皇后。”
他的手掌带着温热,传递着无声的支持,而卫子夫唇角的笑意,此刻终于从眼底漫溢出来。
“诺,臣妾必不负陛下所望。”
……
陈阿娇踩着廊下青石板,鎏金步摇随步态轻晃,碎成一片摇曳的光。
她慢悠悠踱到墨家学院那只巨形机关虎旁,伸出指尖在青铜铸的虎上敲了敲,笃笃声里,机关虎腹突然咔嗒裂开道缝,刘据顶着一头乱从里面探出脑袋,乌亮眼睛弯成月牙:姑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陈阿娇挑眉,袖中玉扳指蹭过机关虎额间纹路:算的。
咦?刘据手脚并用地爬出虎腹,玄色锦袍沾着几星机油,阴阳家也教掐算?这不是道家的活儿么?
阴阳五行什么不能推衍?陈阿娇指尖掠过机关虎竖起的耳羽,忽而轻笑一声,再说——她斜睨眼尾,你小子就差昭告天下,说要做出最厉害的机关虎,这会儿不钻这儿钻哪儿?
刘据耳尖烫,挠着后脑勺嘟囔:姑姑你猜的也有点太准了吧
少卖乖。陈阿娇屈指弹他额头,忽然敛了笑,说正经的,你确定你阿娘会进学宫?
那必然!刘据突然来了精神,小胖手煞有介事地在胸前比划,我掐指一算
再装神弄鬼撕了你嘴!陈阿娇作势要拧他脸,刘据笑着往后跳开,腰畔玉珏撞在机关虎前爪上叮咚作响。
好好好!他揉着脸颊正色,“舅舅和阿娘是相互扶持着长大,看舅舅就知道,阿娘可不是一般人。”
陈阿娇垂眸,语气中不带丝毫的嘲讽,只是直白的感叹:“从歌女到皇后,你阿娘当然不是一般人。”
从前是没得选。刘据蹲下身拨弄机关虎爪下的齿轮,铜锈在他掌心染出青痕,从前世俗规训着女子,阿娘可选范围内,做皇后已是极致。可如今不同了——他仰起脸,睫毛下眸光清亮,姑姑你看,你能在阴阳家推衍星象,大姐姐能在儒家修习剑法,女子为何不能像男子一样治学?阿娘若只守着后宫,才是真的困死了。
陈阿娇指尖一顿,忽然想起她进宫时瞧见的卫子夫清凌凌的不似从前柔弱无争的眼神。
她忽然伸手捏住刘据后颈,像拎小猫似的提近了些:刘小猪,敢拿你姑姑当枪使?
天地良心!我哪敢啊!刘据举手作投降状,语气还很委屈,“再说了,我就是想借谣言的机会,让姑姑你进宫和阿娘聊聊,谁想到你直接去砸人家的殿了……”
陈阿娇尴尬的松开手,咳了咳,振振有词:“你懂什么?不叫他们真吃了教训,是不会长记性的!再说,我也没打人!不过是些物品,刘彻还能心疼不成?本来就因为他起的事,他就是心疼,也是该的!”
刘据也不和她争,说回了正题,“或许也是错有错着吧,直面姑姑你的改变,阿娘也能快点想通,不止困在后宫的方寸之间。”
“改变?”陈阿娇扬眉,“我的什么改变?”
刘据狡黠一笑,“变得又年轻又貌美嘛!”
陈阿娇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没说实话,也没有追问,“得了,不听你胡扯了,等你阿娘真来了再说吧。”
陈阿娇转身走向回廊,步履蹁跹,刘据望着她挺拔自信的背影,忽然就咧嘴笑了。
阿娘一点能看出来的,能生出他这么个天才儿子,怎么会看不出姑姑身上的“自我”呢,那是世俗规矩曾不许女子有的“自我”,充满了底气扎实的“自我”,是阿娘拥有的却不得不压抑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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