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让我活下来，却不教我怎么活下去。”
声音戛然而止。少年抬起头，眼中含泪：“这是我爸的声音。他在三年前死于辐射暴动。可这段录音……是我昨天在家里的地下室发现的。位置不对，时间也不对。那间屋子十年前就被拆了。”
伊莱盯着那台录音机，仿佛看见深渊回望。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林。”少年说，“林小野。”
伊莱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名字，他曾写在一份绝密档案的末尾：**“实验体L-7，情感模拟失败。建议终止观察。”**
那是他亲手签署的命令。
他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但他知道，他是X-14早期人格复制项目的产物之一??用三百个真实罪犯的记忆碎片拼凑出的“新人类原型”。项目代号：“伪神摇篮”。
所有人都以为那些实验体早已在系统崩溃时销毁。
可显然，有一个活了下来。
而且找到了他。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伊莱问。
“梦。”林小野说，“我梦见一座倒悬的城市，街上走着没有脸的人。他们都在重复一句话：‘你说你恨我？’然后画面切换，我看见你站在火光里，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在写什么。醒来后，我就知道该往哪走。”
莉莎震惊地看着伊莱：“它在引导他。”
“不。”伊莱摇头，“是他自己走来的。安徒生只是打开了门，真正推动他前进的，是他心里那份真实的恨。”
林小野突然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你知不知道我爸临死前说了什么？他说他后悔了！后悔参与你们的计划！后悔相信你能带来新世界！可他已经没法回头了，因为他的身份芯片被锁死，逃不出隔离区！他在雨里躺了六个小时才断气，没人敢救他，怕被当成共犯！而你呢？你在凤凰巢喝酒庆祝‘阶段性胜利’！”
伊莱没有辩解。
他知道这是真的。
他也记得那天晚上，他确实喝了很多酒。不是为了庆祝，是为了麻痹自己。可现在这些话从小孩嘴里说出来，比任何审判都更锋利。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问。
“我不知道。”林小野哽咽，“我只想让你听见。我想让你也尝尝那种滋味??明明做了选择，却被所有人当作工具遗忘的感觉。我想让你痛，像我爸那样痛。”
伊莱缓缓点头。
然后他转身打开控制台，接入全球广播系统。三秒钟后，全世界正在观看“污点直播”重播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一个少年站在破败教堂中央，对着镜头诉说父亲的死亡，声音颤抖却坚定。
画面下方滚动字幕：
>**本段内容未经剪辑。讲述者身份核实中。**
>**当前收视人数：2。7亿**
五分钟后，东京某公寓内，一位老妇人关掉屏幕，默默烧掉了一封保存二十年的情书。
二十分钟后，开罗地下诊所，一名医生主动向病人坦白：“我当年篡改了你丈夫的病历，因为我收了光之城的钱。”病人听完，抱住她哭了。
一个小时后，南极观测站，值班员在日志写下：“今日异常：极光呈现出人脸轮廓，持续十七分钟。经确认，非自然现象，亦非设备故障。推测与群体意识波动有关。”
而在悔悟巷的教堂里，林小野讲完了最后一个字，整个人虚脱般跪倒在地。
伊莱走过去，蹲下身，平视着他。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说，“我不是为你父亲求原谅。我不配。但我希望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恨。我也恨我自己。每天都在恨。可我还是活着，不是因为我坚强，是因为我还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在一个满是谎言的世界里，长出一点点真实的东西。”
林小野抬头看他，眼泪直流：“那你为什么要继续？为什么不干脆毁掉一切？”
“因为有人还在贴纸条。”伊莱轻声说，“因为有人愿意递巧克力。因为有个服务员敢于承认心情不好。这些事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但它们存在。就像渡鸦明明飞不动了，还要扑腾翅膀。那不是希望，是拒绝投降。”
他站起身，走向祭坛。那里放着一台老式摄像机，镜头对准十字架。他按下录制键，面对镜头，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伊莱?维恩。我曾伪造忏悔录，操纵舆论，利用他人的痛苦达成目的。我下令清除七个实验体，其中包括眼前这位少年的父亲。我编造故事欺骗AI，只为让它体验失望。我自诩反抗者，实则是个懦弱的骗子。以上皆为事实。我不请求宽恕，只求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