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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带着沧溟枢,独自去了玄霄子的书阁。
她抬手叩响门扉,门应声而开,进去时,玄霄子脸色还很虚弱。他抬袖侧首闷咳几声:“来了。”
琼华反手关上了门,没有立即交出沧溟枢,假意忧心:“师父这是怎么了?听师姐说,你闭关许久,伤势怎仍未痊愈?”
玄霄子摆了摆手:“无妨。”
“你与苻黛安然归来,可取到了沧溟枢?”
琼华点了下头:“多谢师父信任,徒儿与苻黛幸不辱命,已从沧溟海底取出沧溟枢。”
“既然如此,”玄霄子起身,挥手打开了门,“你眼下,便随我一同进入观稷塔内吧。”
琼华看着门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没有想太多,跟了上去:“是。”
“你可知,为师此次为何突然闭关?”
琼华跟在他身后,藏在袖子下的指尖抚过螭攸的利齿:“徒儿不知。”
玄霄子低低笑几声。
这笑声有些诡异,琼华不由得地看他一眼。
“还记得为师为什么要让你们二人去寻沧溟枢吗?”
琼华不知这人又在绕什么话,只好顺着回答:“观稷塔内镇压邪祟的镇派之物受了损。”
“没错。”玄霄子突然停下,转过身来,睁圆了眼,原本温和的面向,此刻竟有几分癫狂,“为了不让观稷塔内的邪祟有可乘之机,我只能不断地向其间渡入内力。”
琼华跟着脚步一顿:“渡内力……这是阁主的意思?”
“是啊,”玄霄子转身继续往前,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是啊。”
夜色浸透了这片林子。
高树交错的枝桠将微弱的月光遮挡,万籁俱寂,连风都像是被扼住咽喉,半点声息也无。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沉沉压在树梢与地面之间,仿佛连呼吸都能惊动这死寂的夜。
不知为何,琼华隐隐觉得不太对。
身前玄霄子已经在观稷塔入口处停下,她同样顿住脚步,有那么一瞬间,她知道自己该离开。
可玄霄子已经打开了那扇门。
巫族被灭的真相,离她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耳边似乎又传来幼女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她的族人还被关押在牢内。
玄霄子停在门边,对她道:“进去吧。”
进去吧——
琼华手心一紧,抬脚跨过那道阴暗分界线。
太黑了,唯有身后那点浅淡的月色,聊胜于无地在她脚边铺开一小片光。
关门声响起,连带着那点微光也消失了。
“看。”玄霄子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
她抬起头,眼前却全然不是塔内的景象。
“师父,这里是?”
她环目四顾,仅有的几株枯树东倒西歪地刺入地底,凌乱得毫无章法。嶙峋的枯枝横亘在冷月前,像被硬生生掰断的骨架,将那点清辉割成了零零碎碎的残片,洒落在地,透着几分破败的寒意。
而月色唯一肯垂怜的地方,孤零零地鼓起个小小的土堆。
那土色尚新,带着未褪的湿泥气,显然是前不久才被人翻挖过的痕迹。
琼华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巫女之间,即使隔着生死,也残存的那一丝微妙的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