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临渊自然不会真的被美色所迷,但她确实需要夏容与——或者说,需要一个亲信。
夏容与要的官,很快便下来了。并非什么显赫要职,而是户部清吏司下属的一个员外郎,品级不高,却恰好在谢道衡和刘文卿正在全力梳理的田亩赋税账目这个关口上。
这个位置,既能接触到核心的财政数据,又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正适合沈瑜这种关系户暗中行事。
消息传出,朝野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多数人只当是皇后给献上厚礼的燕国公世子一个闲差安抚,甚至有些清流暗中鄙夷,认为皇后终究难脱短视,开始任用幸进。
沈瑜倒也不负众望,上任第一天就迟了半个时辰,穿着一身官服晃晃悠悠进了户部衙门,对着一堆枯燥的账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谢道衡看得眉头紧锁。
然而,几天后,当沈瑜将一份梳理得条理清晰重点标注的汇总轻飘飘放在谢道衡案头时,这位户部尚书才真正吃了一惊。
上面不仅罗列了数据矛盾,还附上了几家与永王过往甚密、如今虽未明着参与叛乱但产业庞大的勋贵名下的田庄异常情况,甚至隐约指向了两位在朝中素有清名的文官家族。
“沈员外郎……这是从何得知?”谢道衡压下心惊,沉声问道。
夏容与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把玩着腰间新换的翡翠坠子:“谢大人,这世上但凡有利益往来,就总有痕迹。有些人藏得深,无非是仗着没人敢查,或者查不到关键处。我沈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门路广,三教九流的朋友也多。打听点消息,不难。”
他话说得轻巧,谢道衡却明白,这背后需要何等庞大的人脉网络和金钱开道。皇后将这尊财神放进户部,分明是要借他之手,更快、更狠地撬开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堡垒。
呵,纨绔子弟么,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有了沈瑜提供的线索,刘文卿那边的核查顿时有了明确方向。
一道道公文发了下去,阻力随之而来。
先是几位被触及利益的官员在辅政议事阁上叫苦连天,声称户部此举是扰民、苛责地方,质疑核查的准确性。
安亲王也捻着佛珠,慢悠悠地表示:“整顿积弊是好事,但亦需循序渐进,以免动摇国本。”
成王更是直接,阴阳怪气地对孟临渊道:“皇后娘娘,这户部如今是雷厉风行,只是这查来查去,倒像是专门冲着些老臣、宗室去了?莫非是觉得永王余孽未尽?”
孟临渊淡漠道:“成王叔多虑了。户部依律核查,旨在厘清账目,充实国库,为陛下分忧,为储君积攒基业。但凡心中无愧、账目清楚的,又何须担忧?若真有问题,早些查清,早些补救,于国于家,皆是幸事。”
她四两拨千斤,将为国理财的大旗扯得稳稳的,让成王等人一时语塞。
然而,文的不行,便来武的。
数日后,一支前往江南核查织造工坊与账目的小队,在返京途中遭遇山匪袭击,虽拼死抵抗,仍有数人伤亡,关键账册被劫走。
消息传回,顾长风当即请罪。孟临渊冷笑一声:“看来,有人是狗急跳墙了。顾长风,你亲自带人去一趟,务必清剿干净。另外,传令给沈瑜,该做了。”
顾长风心领神会。
夏容与的动作更快。不过两日,京城几家最大的赌场、茶楼里,便开始流传起一些关于某些勋贵家族在江南产业巧妙避税、甚至与一些流派勾结走私的秘闻,细节详尽,引人遐思。
流言如同野火,迅速蔓延,虽未指名道姓,但圈内人稍一琢磨,便能对号入座。
压力顿时转移了。
那些原本还在朝堂上叫嚣的官员,瞬间安静了不少。自家屁股不干净,若真被皇后抓着证据,借着剿匪和流言的由头狠查下来,下场恐怕比永王好不了多少。
纵然她那军队并非能抗衡所有势力,但是谁也不愿意做出头鸟被杀鸡儆猴。
更何况,所有派系也并非铁板一块,看不惯他们形式的自然有之,尤其是自诩名声的清流更是幸灾乐祸。
除了刘文卿以外,也有不少人默许了皇后的做法。
起初,亲王大臣们,还存着看笑话的心思,尤其是以老谋深算著称的苏丞相,冷眼旁观着这位年轻皇后如何应对繁杂的国事。
结果这位皇后娘娘,并非他们想象中只知弄权的外戚。
数月下来,户部上下风气为之一清。
尤其是在孟临渊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几桩积压多年的悬案冤案,并且力排众议,推行了几项旨在遏制贪腐的新政之后,她在民间的呼声非常高。各地关于“皇后贤明,苍天有眼”的议论悄然兴起。
朝堂之上一些官员也稍微收敛了心思。
直到一日,一名御史突然上奏,弹劾江南道监察御史贪赃枉法、包庇盐商,证据确凿。而这名监察御史,正是吏部尚书周廷玉的妻弟。
孟临渊微微挑眉。
吏部尚书周廷玉是苏丞相的门生,亦是朝中清流领袖之一,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根基深厚。
周廷玉面色铁青,出列为其辩解,言称证据或有诬陷,请求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