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直直撒落在飞檐上，将瓦片照得泛出暗金色的光芒。
宫殿巍巍。
皇家仪仗尽显威严。
高阶之上，李洛穿着黑色龙袍背手站立。
透过被微风吹得略微摇晃的冕旒珠链，隐约可以看见他那张带。。。
雪落在张掖的第二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时宁就醒了。宿舍暖气片嘶嘶作响，像是某种老旧录音机在断续播放往昔的声音。她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这是赵小芸三年前在青海湖边从一个藏族老阿妈手里换来的，说是能挡风也能辟邪。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怕吵醒还在熟睡的赵小芸。
操场上积雪未扫，昨夜放映结束后，十几个孩子围着篝火跳了一整晚锅庄舞，脚印还留在雪地上，像一串串通往远方的密码。她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描摹其中一个小小的鞋印，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住了呼吸。
她知道那是什么。
不是疲惫，也不是寒冷。是责任。是一种越来越清晰的认知：她们已经不再只是“拍片子的人”。她们成了信使，成了证人，成了那些无法发声者的回声通道。而一旦你听见了这些声音，你就再也无法假装自己没听过。
回到车上，她打开后备箱，检查设备。投影仪、电池组、音响、几台备用录音笔，还有那一摞贴着不同标签的光盘。她的目光停在一张新刻录的碟上，上面写着：“青?沟?完整版”。那是她在离开村子后，根据所有口述整理剪辑出的一小时长片，没有配乐，没有修饰，只有原声与画面。她本想上传到那个加密网盘，可最终还是删掉了传输记录。
“有些东西，不能太快传播。”她说过，“太快，就会变成消费；太慢，又会被遗忘。我们得找到那个刚好让人坐得住、听得进的节奏。”
赵小芸赶来时，嘴里咬着牙刷，头发乱糟糟地扎成一团。“昨晚梦见咱们被广电总局通缉了。”她含糊地说，“说我们在全国搞非法思想传播，每放一场电影就记一次劣迹。”
“那你被判几年？”时宁笑着问。
“十年。”赵小芸吐掉牙膏沫，“你无期，因为你主谋。”
两人对视一眼，笑出了声。但笑声很快散去，像风吹过枯枝。
早餐是在学校食堂吃的，稀饭配咸菜和烤馍片。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甘肃汉子，姓马，戴一副黑框眼镜，说话慢条斯理。他一边喝粥一边说：“你们这趟走完，估计又要进黑名单了吧？”
“早进了。”赵小芸耸肩，“去年年底‘网络视听内容治理专项行动’名单里就有我名字，理由是‘长期制作传播非备案纪实影像作品’。”
马校长点点头：“我知道你们不怕。可我还是得提醒一句：最近各地对‘民间文化团体’查得很严。尤其是涉及矿难、征地、环保这些事的，只要出现集体情绪波动，上面第一反应就是追源头。”
时宁低头搅着碗里的米粒，没说话。
她当然知道。三个月前在贵州，她们刚结束放映，当地派出所就来了三辆车，以“未经审批举办公众集会”为由带走两名协助组织的老妇人。虽然两天后释放，但村里再没人敢公开接待她们。
但她更清楚的是??**越是不让说的事，越要有人去听。**
出发前，马校长塞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个地址：宁夏中卫，腾格里沙漠边缘的一个牧区村落。“那边有个女人，叫苏日娜，十年前带头阻止企业在草场上打深水井。她丈夫被打残，儿子失踪，但她一直守着一口老井活着。有人说她疯了，可每年春天，总有上百只黄羊从沙窝里跑出来，围着那口井喝水。”
“她说，那是亡魂归来饮水。”
时宁把纸条折好，放进日记本夹层。
车行七百公里，穿越戈壁与荒原，抵达中卫已是第四天傍晚。沙漠边缘的村庄比想象中还要破败。风蚀的土墙东倒西歪，枯死的梭梭树像无数伸向天空的手臂。村口立着一块水泥碑，字迹已被风沙磨平，依稀可见“生态移民搬迁点”几个残缺笔画。
他们找到了苏日娜。
她住在村尾一间低矮的地窝子里，屋顶盖着铁皮和塑料布，门口挂着一串风铃??不是金属的，而是用骆驼骨雕成的小铃铛，风吹过时发出低沉呜咽，像有人在远处哭泣。
她六十岁不到，却看起来像八十。脸上沟壑纵横，眼睛却亮得出奇，像是两簇不肯熄灭的火苗。
“你们是从甘肃来的？”她开门时问，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我们看了马校长给的信息。”赵小芸说，“听说您守着一口井？”
苏日娜沉默了几秒，转身走进屋内，拿出一只锈迹斑斑的铁桶。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汪清澈的水，水面漂着一片干枯的花瓣。
“这是我丈夫最后喝过的水。”她说，“2013年夏天，企业来打井抽水做化工，他说‘这水养了我们三代人，不能断’，就躺在钻机前面。他们把他拖开，打断了腿，然后继续作业。那天晚上，地下水突然变红，持续了三天。专家说是矿物质氧化，我知道……那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