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关改革,他听到的全是精神病,疯子。
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英雄”这两个字认可他。
熠亮彻底替代陆泽蔚先前在书房里吵架时藏在眼底的狂躁,“你。。。。。。。”
良馨突然一笑,“我随便说说,不对就当我没说过。”
“对,很对!”陆泽蔚看了一眼紧闭的落地窗,“不用怕,外面听不到,这么说,你很支持我?”
“不支持。”
陆泽蔚眸光一顿,“为什么?”
“公社生产队,每天社员上工,男社员聚在一起打扑克,女社员聚在一起纳鞋底聊闲天,大队支书和生产队长看在眼里,既不批评也不催促,你说为什么?”
陆泽蔚没有应声,眉心又拧到一起。
“你的病,医院医生们未必都不知道,却都说找不出病因,又是为什么?”良馨看着陆泽蔚一脸有火无处发泄的样子,“少年得志,如果如履薄冰,会是人生之幸,倘若行事任心,说话任口,就会变成人生一大不幸。”
相同类似的话,陆泽蔚听完,心里却没有窝囊、憋堵,“我不能忍受他们继续掩耳盗铃下去,世界上其他强国军事实力急剧膨胀,我们很多同志手上的茧子却都快脱完了,整天忙着划线站队,我写了几篇学术论文送到兵报,他们不但把我打回来,还批评我的行为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简直荒唐!”
良馨突然伸手掀了掀他的被角,“你今天流了很多汗,等下换件衣服,明天把这床被子也拆了,记得拿到院子里去洗,下午差不多就能干了,你再把被子缝上。”
陆泽蔚刚升起的怒气停住,“你让我洗?”
良馨点了点头。
陆泽蔚低头看了看被子,“你让我洗完,再缝被子?”
良馨继续点了点头。
“洗倒是行,缝被子不行。”陆泽蔚看着被面上牡丹花丛中的一排排白色棉线,“我不会缝被子。”
“不会,就去学。”良馨走到皮革箱子前面,抱起一床崭新的棉被放到床上,“我会,我教你。”
“缝被子都是女同志干的事,哪有男人缝被子,我不学。”
良馨突然一笑。
陆泽蔚从她的笑中,看出嘲讽的意味,“。。。。。。你笑什么?”
“有一位军事理论家说过,比向一个军人灌输新思想唯一更难办的事就是消除他们的旧思想。”
良馨将他身上的被子揭开,将新的被子丢到他身上,“果然,你自己也不例外,你说别人思想僵化,我看你思想比很多人更僵化。”
陆泽蔚结舌,看了看被揭走放到椅子上的旧被子,再看了看良馨,“你把缝被子,和军事战略相提并论?。。。。。。等一下,你居然知道英国佬利德尔·哈特,你看过外国军事书?”
“你想改变的那些人的思想问题,是因为十年内乱沿袭下来的后遗症,而你的思想,我看,是起码上千年遗留下来的封建问题。”
良馨答非所问,看着陆泽蔚一瞬间眯起的眼睛,并没有停下,“你如果都做不到破除自己的旧习惯,凭什么企图改变别人?”
“。。。。。。。谁说我做不到。”
陆泽蔚脸色极不好看,掀开被子,强撑着坐起想要下床,突然一阵晕眩,虚弱地摔回床头。
眉目间浮上深深的疲惫和颓败。
良馨扶住他触手火热的肩膀,“正发着烧,逞什么能。”
陆泽蔚只觉更晕眩了。
待好转一些后,他气息虚弱道:“明天。。。。。。我就缝被子给你看。”
“明天三天回门,我看不到。”良馨重新将毛巾放进脸盆,水还热着,洗完拧干,“不好好擦,夜里还得起热。”
陆泽蔚仰起长颈,衬衫因为挣扎松了两颗扣子,汗湿的垒块肌肉若隐若现。
良馨将视线放在他的喉结,替他擦了擦脖颈,蜻蜓点水的速度,擦了坚硬的胸膛,没发觉他左边心脏不正常的微微颤抖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