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她在窟穴里再次看见阿吟的游魂便猜得了七八分,她表面康健的体魄下,大抵还是个残丝断魂,而池荇所言,则是将她的设想一棍子敲实了,她不知自己还能活到几时,不过……池荇已将此咒的所有弊害和盘托出,若她死了,她与宋携青仍非夫妻,那么,她二人一个也别想活。
她也不愿宋携青再苦受咒缕的折磨。
祝好沉溺在回忆里,宋携青在她耳畔低声道:“你不愿说,我也猜得了……”
无怪前些日她分明不许他亲,怎的今日会主动亲他?甚至命他脱衣。
他眈着祝好半晌,迫使她的眼里也只有他,宋携青挑起祝好前襟的一缕发,发丝在他指尖缠绕又散开,正如眼下的他与她,暧昧又清醒,随时都可以分开。
宋携青低低一笑,他俯下身,锢紧祝好腰肢的同时,指腹缓缓游至她的领口,他指节屈起,轻点在她的锁骨,这回轮到祝好全身紧绷,她双唇微颤,还未吐出一字却被宋携青堵死,齿关内是一场单方面的掠夺。
他起势霸道,祝好全然在宋携青的掌控下,她竭力抬起一腿,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压下,因着这一招,两人的双腿彻底纠缠在一道,祝好触及一处异乎寻常,她脑际炸开,脚趾蜷缩,再不敢擅动。
宋携青的衣领被她折腾得松散,他钳制着祝好,吻得她再无还手的余力,他才从她的齿关退出,与方才狂风暴雨般的攫取不同,他在祝好的鼻尖轻轻落下一吻,“你不是要这样?我遂了你的意,你偏又不喜,是我吻得不够好?祝好,你不声不吭,如今我暂失神力,教我如何读懂你心底所想?”
祝好喘着粗气,她后脑的磕伤隐隐作痛,祝好瘫软着身子倚在墙面,蹙眉瞪他。
“你要同我两清。”宋携青点点头,顺手在枕下摸出祝好惯用的算盘,“祝掌柜,那我们就来算一算,就从……我们初见时开始清算。”
“其一,你将绣球砸到我的玉像上,让我不得不娶你,而且,我唯你可娶,那么,祝掌柜,你平白占了我妻子的名头,却从不履行妻子的职责,现下还要同我两清?”
祝好忍无可忍,还口道:“你不也占了我夫君的名头,也未见你履行夫君的职责?”
宋携青抬眼,“好,此事姑且算两清。”
“其二,祝掌柜可还记着你与方絮因坠下葬崖那次?若非我以神识护着你的心脉,你早已……你的命,我救的。”宋携青指拨算珠,“祝掌柜打算拿什么还?”
祝好一时木然,旋即道:“我将自己的命还你,好了吗?宋仙君?我的命任你处置。”
“好,既如此,这事也翻页。”他挑眉,“记着你今日的应承,你的命归我,不得翻悔。”
“其三,当年你在堂上欲对张谦口出不逊,若非我令你张口无声,你早该锒铛下狱了,此恩如何还?以及,是我令消息速传岐州引来京官,让你得以有喘息的机会。”宋携青笑了笑,“这个,怎么还?”
祝好方才的气焰一下灭了近半,当年他表面对她爱答不理,背地里却做了不少事……
她竟不知该如何回怼,只好耍赖道:“我的命尽是你的了,还要怎么还?”
此话对宋携青很是受用,他轻松揭过,往下道:“上年祝家失火……”
“宋携青,我方知,原来你也挺小气的。”祝好打断道:“我的命是你的,你想我如何偿?”
“行。”他吐出一字,忽而笑道:“旁的便不同你置辩了,免得你又怨我小气,何况,祝掌柜的性命都是我的,我若再揪着这些个小事不放,倒显得我斤斤计较了。”
“祝掌柜既以商道立足,那么,我与你不论其它,
只论金银。”宋携青将算盘递给祝好,“我说,你算。”
“我曾为你替柳如棠赎女儿,百花楼有规,凡是为赎花魁者,需得包揽其魁三日。第一日,我花银八百两,外加一枚铜板,第二日,花银一千三百零一两,第三日,五百两,花魁之首乔姑娘的赎金为八千两。”宋携青支颐,笑问:“祝掌柜算清楚了么?共计多少银需还?”
祝好的手僵在算珠上,她怔怔地觑向他,眼底先是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而后看他似如看一个土匪,祝好咬牙道:“我命……”
宋携青陡然贴近,他强忍想吻上去的冲动道:“只这个,说你人是我的也没用。”
“按道理当是柳如棠还账,可你毕竟是中间人,自然要由你交还。一万六百零一两外加一枚铜板,你我到底夫妻一场,铜板便为你抹了……”
他佯装一叹,“多出来的一两也给你抹了吧?省得你又说我小气,可若细论起来,我花在你身上的金银一向只多不少,譬如成婚时的用物,譬如送你的簪子……”
她系好腰间的衣带,噌地一下站起,祝好自妆匣取出宋携青在游神之日簪在她髻上的海棠步摇,她随手往宋携青怀里一丢,“哝,还你。”
宋携青拈在两指把玩,他转了两圈,步至祝好跟前,将步摇斜簪在她蓬乱的髻上,“唯你衬它。”
他略略俯身,与她的眼齐平,“一万六百两,祝掌柜何时清还,你我二人才算真正的两清,否则,你我至死不休。”
祝好攥着宋携青松散的衣领,喝道:“你是真不想活了?”她在宋携青袒露的胸膛重重一锤,“你方才不是气我不吭声吗?好,那我告诉你,是,那什么池通通与我说了,宋携青,我想你好好活着,不愿因着我的关系,教你备受折磨。”
屋内登时安静,宋携青将她拉进怀里,“总算说实话了,再给翩翩抹去六百两。”
他揉揉祝好的脑袋,“不管旁人说了什么,祝好,你都不必担心,这些,我来解决。”
……
妙理的身骨素来硬朗,身子不日便已大好。
是日,她在院里修剪花草,一双眼却未从祝好身上移开过。
此时祝好正坐在房前的阶上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