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哭越凶,鬓边碎沾着泪水贴在脸上,梨涡里盛着水光,恰似雨打鸢尾,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杨炯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攥紧那支银杏木簪作势要敲她脑袋:“再嚎?信不信我——”
话未说完,却见她猛地闭嘴,泪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偏偏梨涡里还凝着委屈,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我且问你,”他强压下唇角的笑意,板着脸道,“为何这般针对我?我与你素未谋面,何曾结下这梁子?”
尤宝宝闻言瞪眼,抽泣着梗声道:“谁教你……教你说话不算数!”
“荒唐!”杨炯挑眉,“我二人今日才见第二面,何时许过你承诺?”
尤宝宝听了,忽而柳眉倒竖,珠泪未干便张口骂道:“你还记得说惊蛰时分要去瞧陆萱吗?如今都什么时节了?你可知道她多少回晨起眼肿如桃,却仍要强撑着替你督造船只、打理生意?”
杨炯闻言一怔,继而长叹出声,眼底满是愧疚:“是我负了萱儿。但并非我有意爽约,实在是朝中事务缠身,脱不得空。眼下家中正筹备我与她的婚事,待科考毕、倭国事了,我必亲赴江南赔罪。”
尤宝宝琼鼻微动,见他神色郑重,便将音量放软几分:“你不去倒也……”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别过脸去,“我只问你,最晚何时能去?”
“七月初七前必到。若倭国事宜进展顺当,六月便能行大婚之礼。”他话音未落,尤宝宝已重重点头,眼波流转间似有决断。
“放开我。”尤宝宝忽而垂眸低语,指尖捏着被扯乱的裙带。
“须得答应我不再胡闹。”杨炯盯着她泛红的眼角,语气里藏着警告。
“谁胡闹谁是小狗。”她仰头望着雕花棚顶,睫毛上的泪珠已悄然干涸。
见她这般乖顺,杨炯不禁莞尔,伸手解了她腕间的玉带和双脚的束缚。
尤宝宝揉着泛红的手腕,忽觉他指尖触到自己裙带死结,正欲开口,却见他已俯身替她拆解,指节在金丝绣纹间翻动,认真得紧。
“有两件事劳烦你。”杨炯头也不抬,“其一,替我夫人调理身子。她常年茹素,体弱难支,如今想备孕却屡屡不成。”
尤宝宝望着他低垂的睫毛,心底无端烦躁,脱口便道:“莫不是你自身不济?”
“你这张嘴!”杨炯抬眼瞪她,却见她唇角微翘,梨涡里藏着促狭,便将后半句骂语咽了回去。
尤宝宝忽又冷着脸问道:“你有几房夫人?”
“所谓‘夫人’,不过代称。”杨炯系好裙带,抬眸与她对视,“在我心中,但凡我认定的女子,皆是妻房。”
尤宝宝闻言,银牙几乎要咬碎,面上却只冷笑:“我真替陆萱不值。她那样的人物,竟叫你这般糟践心意。”
“大约是因着我生得俊俏吧。”杨炯挑眉一笑,眼底尽是玩世不恭的意味。
尤宝宝狠狠剜了这厚脸皮的登徒子一眼,却见他竟将自己的裙带系成个精巧的淑女结,一时倒不好作,只冷声道:“说的是那个契丹女子吧?我已瞧过了。”
杨炯闻言一怔,忙追问道:“她身子如何?可还有调理的法子?”
尤宝宝反手将青丝挽成松髻,玉指掠过鬓边碎,娓娓道来:“素食日久,谷肉不进,脾胃运化失司,气血生化无源,是以形销骨立,神疲气短,不耐劳作,此乃气血亏虚之象。须得先以四君子汤加减调理七日,观其脾胃纳化之能,再行变方。依我看来,半载之内当可大安。”
听了这话,杨炯却拧紧眉头沉默不语。
尤宝宝见状,冷笑一声:“怎的?为了子嗣,竟连她的性命都不顾了?”
“休要胡说!”杨炯长叹一声,“她一心想尽快有孕,好尽快去北地忙事。我正琢磨着如何劝她放宽心呢。”
尤宝宝见他神情恳切不似作伪,便不再多言,转而问道:“你方才说两件事,第二件呢?”
杨炯听了,正色道:“此事颇为复杂,且牵连甚广。有位孕妇怀胎不足四月,你可能断出胎儿性别?可看得出是否畸形?”
“可是李清公主?”尤宝宝挑眉反问。
“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