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宝宝耸肩嗤笑:“陆萱早与我提过了。她头一回诊脉,便是我瞧的。”
杨炯闻言又是一愣,原只当她是陆萱寻常闺友,却不想这般隐秘之事,陆萱竟也尽皆托付。看来这尤家姑娘,倒是个极可信赖的人物。
当下也不绕弯子,直言道:“若能断定是女胎或畸形,便如实相告;若是男胎,你便寻个由头推说看不真切。”
尤宝宝眼波流转,忽而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来之前陆萱便交代,一切听你调度。不瞒你说,我有千百种法子让这孩子无声无息地没了,何须这般麻烦?”
这话惊得杨炯后退半步,目光灼灼打量眼前女子良久,方沉声道:“你从前……也曾做过这般事?”
她耸肩一笑,语气平淡如水:“许多女子身子早不宜有孕,却被家中逼迫着怀胎,这分明是拿性命相搏。我通常会暗中除去胎儿,再替她们调理身子。不过,三月之内尚不成形,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团血污,算不得杀婴。”
这般惊世骇俗之论,直教杨炯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尤宝宝是个循规蹈矩的医家女,却不想竟有这般前见识,当真是小觑了她。
想到此,杨炯沉声问道:“若胎儿康健,你可还会下此狠手?”
“那决然不会!”尤宝宝杏眼圆睁,“损阴德的事我不做。但凡胎儿安稳、不碍母体,便是天王老子来求,我也断不会动他分毫!”
杨炯颔,凝视着她认真的神情,忽觉心底涌上几分异样的感佩。
他定了定神,又问:“你有几成把握?”
“这却难说。”尤宝宝指尖摩挲着袖中银针,“寻常脉象我瞧得十之八九,却也有例外。譬如母体染病或服药,便会搅乱胎象。”
杨炯默然颔,深知纵是神仙也难逆阴阳造化。眼前女子虽行事乖张,却在医道上守着难得的清正底线,倒叫人不由得心生敬重。
当下他轻咳一声,温声道:“时候不早,先用午饭吧。李清晚间才至,不急在这一时。”
“且慢!你还我东西!”尤宝宝见杨炯将自己的鹅黄肚兜与银杏木簪往袖中藏,急得直跺脚。
杨炯充耳不闻,加快脚步往楼下走,惹得她裙摆飞扬着追上来:“登徒子!给我站住!”
“偏不站住!”杨炯笑着躲过她挥来的粉拳,不想后腰一痛,尤宝宝竟扬手将三枚银针扎在他臀侧。
杨炯捂着屁股跳脚惊呼:“你小狗!”
“本姑娘正是戌年生!”尤宝宝叉腰怒喝,间步摇随着动作晃出细碎金光。
尤宝宝顾不上穿绣鞋,足尖点地飞身扑来。
“再闹我可要还手了!”杨炯笑着闪过,却被她扯住半幅衣袖。
两人在楼梯间推搡间,尤宝宝忽然瞥见自己的肚兜一角从他袖中露出,里头竟裹着个绣鞋形状的硬物,可不正是她方才遗失的那只牡丹绣鞋。
“天杀的!”尤宝宝又气又羞,抓起书架上的《千金方》就砸过去,“敢拿我的贴身物事作耍,我定要告诉陆萱,教她好好治治你这登徒子!”
“去告便去告!”杨炯举着肚兜在廊下跑成一道风,声音里满是无赖意味,“届时我便说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看她信谁!”
尤宝宝气得浑身颤,待要再追,却见他已拐过游廊,只余笑声混着檐角铜铃响,散在了清风之中。
她低头看见脚踝上那道浅浅的红痕,想起方才被他握过的触感,耳尖不由得烫,跺脚骂道:“好个无赖!竟敢轻薄本姑娘,定要你做足半年懦夫!”
这般说着,提上绣鞋时,忽闻远处传来小厮通报开饭的声音。
她望着杨炯消失的方向,指尖摩挲着空空的间,忽而冷笑:“且由着你得意,待晚间诊过脉,看我如何收拾你!”
说罢拂袖转身,裙角扫过满地医书,一蹦一跳的狼狈出了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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