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仍旧凛然,白?衬衫让他穿得像某种军队制服,居高临下又旁若无?人。
“你的毯子带了吗?”卫樹动作停下来,忽然问。
邱宝珠没?有一下反应过来,“什么毯子?”
“你的阿贝贝。”
“带了。”邱宝珠点头,阿贝贝当然不能?忘,他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过夜都会尽量带着它。
卫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低声道:“我之前不该扔了它,对不起。”
异国他乡,他不能?跟在邱宝珠身边,就剩一件他熟悉的旧物,他竟然也感到了些许安心。
“……也能?全怪你,我当时也故意刺激你了。”邱宝珠弯弯唇角。
当时他半夜和卫济冬一起从山上跑了,还是走的山路,在乌漆嘛黑的山里?钻来钻去,最后当然是没?跑出去,卫樹的车就停在山下,等着他们。
邱宝珠和卫济冬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卫济冬接住他,抱着就往卫樹面前飞奔。
不管真假,卫樹总归担心邱宝珠,没?有当即和两人算账,先把邱宝珠带了回去,请了医生诊治。
邱宝珠是装的,卫济冬知道,卫樹也知道,但没?想到,真装出了毛病——他回去没?多久,浑身就开始长疹子,疹子挠了之后变成?成?片的水泡,皮肤红通通,水泡亮晶晶,双腿、后背、腹部、颈项,就连脸上都有,接着高烧不退。
医生查了过敏源,卫樹又给邱宝珠换了新的房间,床品床具窗帘全部都换了材质,阿贝贝当然也不能?幸免,哪怕卫樹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向日葵毯子,也瞒不过去。
“还给我。”邱宝珠顶着一张还在过敏的花猫脸,他既害怕卫樹秋后算账,又生气卫樹再再再再再…次自?作主张。
卫樹:“这……”
邱宝珠打断他,从床上爬起来,“这个世界很危险,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把毯子还给我。”
那天,邱宝珠一定要那张毯子,卫樹越是拒绝他,越是不肯拿出来,他就越一刻都等不下去,他当时甚至想,他下半辈子宁愿就跟自?己的毯子过完下半辈子,也好过和卫樹在一起。
从因为萧游而第一次吵架后,尽管恐惧,邱宝珠还是压抑不住怒气,他站到地上,举着枕头对着卫樹乱砸一通。
枕头虽然砸不痛人,但砸痛人本?来也就不是邱宝珠的目的,他就是在发泄满肚子的气和怨。
卫樹退了两步,他臂弯还挂着西装外套,一派清贵冷漠,被砸偏了头,又回头重新看向邱宝珠,在看着邱宝珠泪水充盈的眼睛时,他差点就点了头。
邱宝珠也看见他差点就点了头,卫樹甚至都还没?有做完点头的动作,他当即就提前在心底原谅了对方的一切,卫樹还有救,自?己原谅他就是。
卫樹没?有点头,他看的不止邱宝珠的眼睛,还有邱宝珠身上成?片的红痕,裸在空气里?像是被火烧灼过的脖子和两条手臂。
“已经丢了。”卫樹越过邱宝珠,他若无?气质走到落地窗边,找到遥控器,打开窗帘,“医生不是说要注意通风吗?怎么又关?上了?”
邱宝珠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他牙齿打着颤,等着窗帘合上,他转身,“卫樹你现在还爱我吗?你不爱我了吧,以前念书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会对我好,你说我的心愿就是你的心愿,现在我做什么你都不让,你连我的毯子你都要抢走,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求你把它还给我。”
他拥有的旧物所剩无?几?,有的是他自?己丢的,有的则是不见了,卫樹也丢了一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可?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那些旧物意味着什么——他丢掉的是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邱宝珠不再是邱宝珠了,邱宝珠已经焕然一新了”这个想法一旦在脑海中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邱宝珠恐惧得朝卫樹歇斯底里?,“我恨你,我讨厌你,我不爱你了,我不要你了。”
卫樹身形一僵,他转身朝邱宝珠大步走去,漆黑的眸子里?隐隐有风暴即将席卷。
邱宝珠往后退了一步,压在内心深处的抗拒和畏惧,让他想也不想就举起柜子上的台灯朝卫樹砸过去。
卫樹偏了下头,但台灯的底座还是刮到了他的额头。
害怕被清算,邱宝珠拉开门转身就要跑出去,迎面撞上听见动静正往楼上赶的卫济冬。
“阿冬,救……”
卫济冬看见邱宝珠身后卫樹那张满脸是血的脸,吓了一跳,连上楼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停下了。
卫樹冷冷地看了卫济冬一眼,把邱宝珠捞回了房间。
温热的鲜血滴在邱宝珠的脸上,卫樹动作温柔地抹开,抹不干净,他低下头,用?舌尖舔舐,可?却?又有更多的血继续往下滴。
“宝珠,我不能?没?有你,你也是,你不能?没?有我。”
邱宝珠梗着脖子,“我可?以没?有你。”
卫樹的平静在听见这句话以后再难以维持下去,他大喘了一口?气,眼睛通红,“那你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