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也不小了,平日里有专人照顾衣食起居,说起专业知识便侃侃而谈,头发梳得光亮,兜里插一支笔,带着细框的眼镜,好一副精英知识分子的模样。
然而褪去她招商引资时的精明,离得她近了,才能发现,她仿佛从未真正长大过。
她这一生,不论善恶,只为自己的目的。
她既把别人当工具,又是别人的工具。
活成这样,对殷清嘉而言或许是一件爽利事,只是苦了在她手下无辜牺牲的那些人。说起来,她现今投靠了管理局,以她的能力和贡献,恐怕不会被判刑了……
祝鸣的手指穿过殷钰流水般的发丝,心里杂七杂八地想着。她待殷清嘉,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仇恨,但阿涂那边……日后阿涂回归管理局,怕是要大闹一场。
正寻思着,殷钰又往她怀里靠了靠。
这就有点太近了。
祝鸣挺直身子,把她推开:“自重啊姐姐。”老师在这呢。
殷钰支着左脸:“我只是想回味一下跟鸣鸣的灵魂贴近的感觉罢了。”
祝鸣愣了下:“这又不一样。”
殷钰的手指轻轻地在侧脸上滑动:“是啊,人有了身体,有了欲望,灵魂便隔得远了。不过,我了解鸣鸣,一如鸣鸣了解我,只要对视一眼,身体的阻隔便不算什么了。要是这里没有其他人就更好了,好想入侵鸣鸣的大脑……”
“闭嘴吧你!!!”
祝鸣伸手捂住她的嘴,越发尴尬,殷钰在她掌心里闷笑起来。
祝鸣已经嘚啵嘚啵说开了,仿佛只要字多就可以翻过篇去:“要做人就做个遵纪守法的好人,看我,烈火焚烧浑不怕,归来依然当好人,像我这样的有几个,嘿,我真是人类的楷模道德的标兵啊。”
云走川凑上前来:“我也是,老板,可以发奖状吗,我要两张。”
“你?还差点。”
“哪里差了,拜托,雪山很艰苦的好吗。”
“你还有人作伴呢,不像我,孤零零一只鬼,待在冥界烧了几千年才投胎,要不是我意志坚强,希望早就破灭了。”
“那……那闻人局长总也算吧。”
“这必须的,正所谓严师出高徒。”
“那我也算是你的半个学生,凭什么不给我发。”
“发发发,都发,应发尽发,大发特发,该发多发,能发都发!”
船儿荡着,梦乡里一般舒坦,闲来无事,祝鸣和云走川细细碎碎吵闹起来。
云走川忽然一伸手,指向殷清嘉:“嘉姐也有吗?”
祝鸣舌尖上的话一卷,狡猾地说道:“这应当由老师决定。”
云走川眼尖:“嘉姐,你在记什么?”
殷清嘉讪笑,收起不知何时又在飞快舞动的笔:“没什么啊。”记一记你们两个疑似的诅咒内容罢了。
那头又在聊起来了,打发着无聊的时间,云走川又问该不该给殷钰发奖状。
这就把祝鸣难住了。
殷钰故作柔情,说楷模的家属得到一张奖状也不算过分,祝鸣便又与她就家属这个词语吵嚷了起来。
谁都没再看殷清嘉了。
殷清嘉的笔又双叒叕回到指缝里,被她摆弄的上下翻飞拉出残影。
“我可以给你单独发一张。”闻人白淡淡道,“发最大的。”
殷清嘉吓了一跳:“哈?”
闻人白:“到时候祝鸣会很生气,好不好笑?”
殷清嘉:“……哈哈,谢谢。”她不禁拎起衣角擦汗,天啊,闻人白这女人知道她开玩笑的时候一点都不好笑吗。
但是这些高声的欢笑慢慢也消失了。
龟甲做成的船依然在漫无目的地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