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成了“独行侠”的宝玉走到了小书房的旁边。但他丝毫没有被书房里的书所吸引。他忽而想起了那书房的墙壁上曾挂着一轴美人画的,画得极为逼真,传神。在少年宝玉看来,在仍然富有童心的富有想象力的宝玉的心中,那幅美人就是活的,是具有灵性的,正如儿童及少年们把好多动物都赋予了人性那样。宝玉是寂寞的,那美人也是寂寞的。现在宝玉向美人画那里走,便是两颗寂寞的心的靠拢,融合,甚至相互温暖。宝玉是多么的想去看看她。于是他不自觉的跨大了步伐,向小书房里走去。
走到窗口,便听到里面一片喘息似的声音。宝玉不由得吓了一惊:“怎么,美人在喘息么?她成了一名鲜活的女子了么?她在干啥啊?”宝玉虽然很有些惴惴的,但少年的好奇心仍然压制住了他惧怕的心理,他舔破了窗户纸,又用手将纸的洞口撕开了一些。他把一只眼睛贴到窗纸的破洞处向里一瞧:一点也不像是美人画活了,而是两个大活人在活动着。宝玉眨了眨眼睛仔细瞧瞧,才较为真切的看见茗烟正按着一个女孩子在行男女之事。宝玉“啊”了一声,禁不住喊道:“不得了!这做什么事!”便迅速的走到门前,一脚便踹开了小书房的门。——原来这门里面没有闩子,而只是在外面可以上锁。
宝玉径直走过去,把两个小青年男女吓得浑身发抖。大约的事情还没有完成,而急忙各自整理衣服。
茗烟看见是宝玉,连忙跪下来哀求道:“好祖宗,好祖宗!不能说。”宝玉道:“大白天的,怎么在这做这事!……要是珍大爷晓得了,还不是要了你的命!”又略偏过脸看那丫头,——其时那丫头的衣服已经基本整理妥当了,——那丫头白白净净的,脸蛋儿也可爱,只是羞得脸色红红的,低头不敢正眼看宝玉。
不是出于家庭教育,更不是出于社会教育,大约的,是宝玉天生的同情和怜悯女孩子,或者是,再加上出于青春的男孩对青春女孩的爱护和保护之心,促使宝玉连忙跺了两下脚,对女孩道:“还不快跑!”
原先被吓得呆愣住的女孩,听到宝玉的这一声提醒,连忙撒开大步,快速飞跑出去了。宝玉又赶出去慰藉女孩子,叫道:“你别怕!我不会告诉人的!”可宝玉高声安慰女孩子的话,却让茗烟更为惧怕、担忧起来,茗烟在宝玉身后压低着声音道:“好祖宗!你这样喊,不是分明要别人知道吗?”
少年宝玉很是保留了天然的好奇心,仍然对那女孩有进一步了解的兴趣,因此问道:“刚才那丫头十几岁啊?”茗烟回答道:“大概十六七岁吧。”
宝玉道:“你连她的岁数都不知道,大概更不晓得她的生日了,而就做这个事。她也是白认得你这男儿郎了。唉唉,真可怜。”
宝玉又问:“她叫什么名字呢?”
茗烟微微含笑道:“如果要说她的名字,那真是有些新鲜奇文了。她说,她母亲在养她的时节,做了个梦,梦中得到了一匹锦缎,上面有五色富贵连续不断的卍wàn字花符。因而,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万儿。”
宝玉笑道:“这真是有些奇了。想来将来也许有些神灵造化的。……等明儿我给你说亲,做你的媳妇儿好不好?”
茗烟也笑了笑。没有肯定,但也没有拒绝。
……有被一般人所肯定的好戏而宝玉并没有看,走出戏院逛到了这里;而茗烟偷偷的在这里跟一名女孩子行男女之事而被宝玉所扰断。现在,两个男少年都陷入寂寥的状态了。寂静了一会儿,还是宝玉先开了口:“——现在,我们做什么好呢?”
茗烟微微笑道:“这会儿没人知道我们俩,我悄悄儿的领你到城外去逛,过一刻儿还回到这儿。”
城外广阔的天地自然令宝玉神往。但是,少年宝玉似乎已然具有了一点点自我约束力。他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茗烟道:“不好,万一料不着会被花子拐去。”——宝玉之所说的“花子”,大约类似于后人之所说的“人贩子”。
“那怎么办呢?”茗烟没能拿定主意。
宝玉道:“这样吧,我们不能到那远处去,只到近处走一走,很快便会回来了。”
茗烟用疑惑的眼光望着宝玉。
宝玉说:“依我的想法,不如就去找花大姐姐去,看她在家里弄什么。”
茗烟微笑道:“好的。我倒忘了她家靠得很近。……可是,可是,如果他们晓得了,说我领着二爷乱走,要打我,怎么办呢?”
宝玉说:“不打紧,有我呢!”
于是茗烟转身去拉了马,一个人骑上了一匹马,从后门快速的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