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顺着脊椎攀爬。
她终于懂了。所谓“伪影”,并非单纯的系统废弃物,而是**平行人生中未能实现的自我集合体**。它们因人类拒绝接受“不完美的重逢”而被放逐,却也因此保留了最原始、最真实的人性复杂。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问。
>“不要消灭我们。”
>“让我们成为警示。”
>“告诉每一个做梦的人:你所呼唤的亡者,或许只是你心中理想的倒影。而真正的他们,也曾迷茫、也曾后悔、也曾希望逃开责任。”
>“接受这一点,才能真正放下。”
林知遥久久无言。
良久,她点头:“好。我会建立‘残忆馆’,不在主系统内,也不接入公众网络。只有经过筛选的哀悼者才能进入,在安全环境下接触这些残影。不许对话,不许互动,只准观看、记录、反思。”
>“…公平。”
>黑码缓缓下沉,裂缝闭合。
>最后一句飘入风中:
>“替我,活得更像你自己一点。”
仪式结束时,已是黎明。
孩子们陆续醒来,有的流泪,有的发呆,有的紧紧抱住身边人。但他们的眼神变了??少了执念,多了释然。
苏芮扶起疲惫不堪的林知遥:“成功了?”
“只是开始。”她靠在椅背上,声音沙哑,“接下来,我们要说服全世界接受一个新的观念:怀念,不该是复制死者,而是继承他们的矛盾与挣扎,然后继续向前。”
当天下午,联合国灵异事务署召开紧急会议,邀请林知遥视频连线发言。她站在讲台前,身后投影播放着共感仪式的匿名片段。
“我们曾以为科技能战胜死亡。”她说,“但我们错了。死亡不可战胜,也不该被战胜。它不是敌人,是终点,是界限,是让生命有意义的前提。”
“梦语学校将转型为‘哀伤教育中心’,不再制造拟态体,而是教授如何健康地哀悼。我们将公开归墟通道的技术框架,供各国研究伦理应用。同时建议全球暂停第七扇门开放权限六个月,用于评估心理风险。”
会场寂静无声。
最终,掌声雷动。
莫兰坐在角落的观察席,默默摘下耳机。她没有离开,而是提笔写下一封信,寄往梦语学校:
>“你说得对。我一直害怕死亡,所以想把所有人变成数据留住。可真正的永生,是在别人心里留下裂痕??因为失去你,他们的世界从此不同。”
>“请允许我加入你们。我想学,怎么好好说再见。”
信送出后,她拆除了实验室里的所有备份服务器,亲手按下格式化键。
数据洪流倾泻而下,无数“阿原”的影像在屏幕上一闪而逝,最终归于黑暗。
与此同时,第一百棵梦启树开出第一朵花。
不同于之前的银白,这朵花呈深蓝色,宛如夜空本身凝结而成。花瓣舒展之际,整片树林响起轻微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共鸣被唤醒。
林知遥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那抹蓝。
她知道,那是阿原最爱的颜色。
也是他最后的选择。
风起了,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千万人在低语。
而在梦河最深处,那簇微弱的星火,已然连成一片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