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衡眉头紧锁:“如此说来,皇后娘娘动周廷玉,并非只为吏部之权……”
他又闭了嘴,有些头疼。
沈瑜和皇后的关系真是不一般,这么顺水推舟下来,他都快成了皇后的党派了,要是哪天陛下头风好了,他怕是第一个被问责的。他又瞥了一眼同僚,刘文卿端着茶,老神在在的。
呵,不过他和刘文卿一向自诩中立,又是官场的老油条了,倒时候把自己摘出去也并非难事,比起那些已经迫不及待朝皇后献好的,他们已经算无愧于心了。
“自然。”夏容与端起手边的雨前龙井,吹了吹浮叶,“周大人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直接动他,阻力太大。先剪除其羽翼,再抓住其致命把柄,方能一击必中。”
他抿了口茶,继续道:“而且,你们不觉得,这次弹劾周廷玉妻弟的御史,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些么?”
刘文卿一副恍然的样子:“你是说……是娘娘安排的?”
“是不是娘娘亲自安排的不重要,”夏容与装作看不出他是装的样子,懒懒道,“这朝中,看不惯清流独揽大权、想要取而代之的,可不止娘娘一个。”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风雨欲来啊。这次三司会审,只怕不会那么顺利结案。”
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让谢刘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凝重。
这水,非常之深啊。
谁又是螳螂,谁又是黄雀,谁又是微不足道的棋子呢?
事态严重起来,谢道衡倒是不慌了,他细细品茶,笑道,“我等,自然是恪尽职责罢了。”
夏容与微微一笑,“那再好不过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尽管谢道衡在装糊涂,但至少知道了对方不会插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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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彻坐在窗边的圈椅里,身上穿着半旧的常服,头发梳理得还算整齐,但脸色是一种久不见日光的苍白,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与疲惫。
宋琴琴正抱着一个襁褓,坐在一张铺着厚厚锦垫的椅子上。
她比萧彻看起来要好些,至少面色尚存几分红润,只是眉眼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愁郁和惊弓之鸟般的惶然。
见到孟临渊,她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身体微微向后瑟缩了一下。
那孩子快满周岁了,被包裹在精致的绸缎里,只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转动着,看着走进来的陌生人,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无意义音节。
孟临渊的目光淡淡扫过咳得喘不上气的萧彻,最终落在了宋琴琴和她怀中的孩子身上。
“看来,你们过得还算不错。”
萧彻冷笑一声:“毒妇!你把朕……把朕害成这样,还敢来?”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头风的折磨日益加剧,时常痛得他意识模糊,太医署送来的药,吃了也只是暂时缓解,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而这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不仅夺了他的江山,还将他和琴琴,还有他们刚刚降生不久的孩子,一同囚禁在这方寸之地。
她甚至把罗家的孩子当做太子,那群臣子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让皇后处理政务。
而永王被诛,周廷玉倒台的消息他也得到了,或者说罗清音根本就没想要瞒他。
他从前竟看不出这女人这么狠的手腕。
孟临渊缓缓走到殿中,寻了张离他们不远不近的梨花木椅坐下,“陛下不也打算废后,覆灭罗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