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十分钟里,漆洋用了两根烟,来思考要不要和牧一丛吃这顿饭。
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让牧一丛难堪,哪怕M&K这单真不要了,粒姐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他脑子里的思绪转来转去,最后终归只围绕最核心的一个问题:跟车粒无关,跟谈生意也无关。
只有关于“和牧一丛一起吃顿饭”。
自己到底想吗?
牧一丛把车停在车粒门前,没有下去,也没打电话催。
他安静地等了会儿,看着漆洋从车粒出来,在门口顿了顿,然后一步步往他车前走。
漆洋的状态比前几次见面要自在得多,也没有了刚才电话里的咄咄逼人。
拉开牧一丛副驾的门,他坐进去看向牧一丛,上来就问:“想吃什么?”
“请客的人,没有提前定好地方?”牧一丛打量着他。
“我定什么你吃什么?”漆洋用眼神盯回去。
牧一丛示意随他安排。
“那开车吧。”漆洋降下半截车窗,低头扣安全带,“回你上学时候住的那家小区。”
牧一丛上学时租住的那个小区,和漆洋家的小区一样,好几年前就有传言说要扒建改造,到现在周围都改的差不多了,他们那儿依然没有动静。
十年间不少住户都买了新房子搬走,街上那些饭店倒是从来没少过。
分别十年后单独正式吃的第一顿饭,漆洋把牧一丛带去了十多年前,他们第一次去吃的那家猪脚饭。
牧一丛回到这个地方是什么心情,他的车他的穿搭、他整个人的气质,跟这家老旧的猪脚饭餐馆有多不匹配,漆洋通通没管。
他走进店里,老板看见他直接招呼:“来啦,还是老样子?”
“两份。再来瓶二锅头。”漆洋冲老板比了两根手指,在靠门的桌边坐下。
牧一丛面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坐在他对面。
“怎么不吱声。”漆洋拽了张抽纸擦桌子,故意问他,“带你吃猪脚饭不满意?”
“为什么选这?”牧一丛也抽了张纸。
“有话想跟你说。”漆洋把纸巾抛进垃圾桶,又点上根烟,向后靠在椅子里。
这个点吃饭的客人多,小小的餐馆里香气四溢,烟雾缭绕,进出的客人时不时带起一阵冬日寒气。
在这种店里吃饭没什么规矩,喝酒的大着嗓门聊天,漆洋他们桌斜对面还有一桌学生,几个男生吵吵嚷嚷又朝气蓬勃,正在嬉笑着商量喝什么饮料,AA还是轮到谁请客。
漆洋下意识看向他们的校服,是附中的学生。
“学校还没搬?”牧一丛也注意到了这一桌人。
“嗯。”漆洋弹弹烟灰,“该变的变,变不了的东西一辈子也变不了。”
牧一丛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
“我不知道你之前跟我说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漆洋没有丝毫铺垫,话锋一转,他没有挑明究竟是哪些话,用不着挑明,牧一丛能听懂。
他就是打算不再憋着了,要把最近的不解和心烦全部说出来。
“我也不明白既然都过去了,为什么你还要告诉我。”
“包括你最近那些莫名其妙的态度,一会儿突然联系一会儿忙,请你吃饭你不吃,掉头又跟我老板玩指定。”
“可能你是想报复我,报复上学时候我干得那些浑事儿。可能是回国了无聊,没事儿在我这打发一下时间。也可能单纯就是想恶心我。”
漆洋长长地抿了一口烟,将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
“但我没有心思跟你扯那些七七八八的。”
他对牧一丛说。
“我和你,咱俩,”漆洋指指自己,“打上学的时候就是两类人。方方面面,都不一样。”